第四章

清明时节雨纷纷，今年的雨从清明假期的第一天开始下，足足下了三天，地里到处泥泞坑洼，一脚踩下去都是泥。

3月下旬，西瓜才长出子叶和真叶，清明节前后正好是西瓜的伸蔓期，这个时候对氮肥的施用量需求很高。

许逸穿着雨靴，一手一个小桶进了瓜棚。

桶里装着的是系统提供的营养液和增产剂，色泽和水一样清，也闻不到什么异味。看见许逸进来，许爸站起身，替他把塑料纸往上拉了拉，泥水顺着塑料纸扑簌往下落，许逸躲得虽然快，衣服上还是溅到了。

许妈嗔怪道：“在家看电视多好，这儿多脏。”

许爸倒是注意到了许逸带来的两个小桶：“儿子啊，你从哪儿接的水，还嫌棚子里水不多？”

他话里并没有责怪的意思，却还是被许妈白了一眼：“许卫国你这会儿倒是挺能说，昨儿你妈来，你怎么就没憋出个屁？”

许爸很想说你不也是一样，但觑了一眼自家老婆的脸色，他还是机智地选择了闭嘴。

许逸把两个桶放下来：“这是前两天我朋友寄给我的，他在农科院上班，说是农科院最新研发的肥料，能提高西瓜的产量。”

“肥料？”许爸伸手往桶里摸了一圈，又闻了闻味道，“怎么一点味道也没有？闻起来像水，摸起来也像水……”

许妈也伸手试了试。

对于许逸的说法他们当然不会反驳，可两人都是种了几十年地的老农民，肥料和水还是分的清楚的。

联想到自家儿子手术后一直恹恹不振的状态，许爸和许妈心头都涌上不详的预感。

“他爸……”

许妈看了许爸一眼，许爸又看了许妈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惊慌失措。

之前许逸成天盯着花盆看的情形就已经够古怪了，许爸许妈心里本就有些担忧，只是许逸除了盯着花盆看之外里里外外都正常，可今天把水当成肥料这件事……

一件事是巧合，那两件呢？

何况本村那个高考失利发了疯的姑娘恰好是许家这一支的本家，关系隔得也不算太远，许爸许妈也是读过初中的，都说精神病能遗传……

于是当天下午，许逸就出现在了西云县第四人民医院门诊大楼楼下。

西云县第四人民医院，西云谚语“送你去四院”的主角，简称精神病医院。

许爸许妈是抱着自家儿子可能有病的忐忑心态来的，一路上许妈偷摸哭了好几回，嘴里不住念叨着自家儿子命苦，许爸的肩膀都被她捏的青一块紫一块。

心里祈祷着儿子别生病，可脑子里却又忍不住去想儿子要是真有那个病家里该怎么办，一路哭一路忐忑，如果不是心里有股信念在支撑，许妈铁定要崩溃。

进医院时阴云密布，出来的时候，许爸和许妈在医生“我看你们两个才有病”的眼神下落荒而逃。

许逸翻了个白眼：“爸，妈，我前两天盯着花盆就是因为我朋友他们的科研，我看着像有病的人吗？”

“他告诉我，如果效果好的话，西瓜一亩的产量能增长20%，而且口感也会好上很多。”

“可那摸起来就是……啊！”许爸话没说完，腰间忽然传来一股剧烈的疼痛，一抬头，对上许妈凶悍的眼神，他又一次机智地闭上了嘴。

“儿子，要不这样吧，家里一共三个棚，你就试试你大姨家那个棚，那个棚还没上肥。”

许逸欢乐地应了。

“那就是水！”趁着许逸走远了，许爸小声吼道。

“闭嘴！”许妈瞪了他一眼，“儿子想干嘛随他去，到时候我们再上一遍肥不就行了！”

虽然对儿子执着的“研究成果”毫不信任，两人都觉得许逸是被朋友骗了，可从小到大无论许逸想做什么，许爸许妈都无条件支持，要不是一棚瓜的收入确实经不起折腾，两人一个不字都不会多嘴。

许逸自然不知道爸妈之间的机锋，从医院回来之后，他就拎着桶，用喷壶把田里的瓜苗喷了一遍，系统的奖励太抠门，许逸省了又省才把一棚瓜都覆盖到了。

许逸才勤劳了一整天，第二天，整个村子就飞满了他要回家种地的传闻。

二婶的大嗓门隔了几百米都能听得清楚。

“现在上大学有什么用？上完了还不是得回家种地？我们家鹏飞一个月赚一万块……”她也就喊了半分钟，一万块这三个字就足足出现了七八回。

毫不夸张地说，自从许鹏飞的老板给他开出了一万块的月工资之后，二婶走到那里说到那里，隔着三公里远的镇上都开始出现许鹏飞的大名。

村里人每每问起来，许爸许妈都只能以许逸那个借口来搪塞：“不是，小逸他有省农科院的朋友，搞了点新肥料，说是能增产，瓜还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