怡园居,位于凤阳城的东北角偏北方向,它占地面积约为三四百亩,前后共有三百多间房屋,在普通人眼里,这里可是一片非常特殊的区域。
说怡园居特殊,是因为此处乃圣盾宗赐给南宫天涯的私人土地,不受戚万勇管控,城中各大势力也不得染指,更不能随意进入其中,在鱼龙混杂的凤阳城里,这里俨然如世外桃源一般。
临近中午时,雨势虽已变小,但天空中依旧是乌云低沉,那绵绵的细雨宛如丝丝轻柔的柳絮,飘洒在苍茫的天地间,到处都是雾蒙蒙的。
北源大街上,此时已有十几家商铺开了门,一些商贩和伙计正忙碌着搭建简易的雨棚,接着他们又将店里的商品和货物搬出来,打算趁雨势变小的这段时间,做点生意,赚几个辛苦钱。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这些商贩们一笔生意还没做到,却遇上了一群上门强收保护费的地痞流氓。
“喂,何老板,弟兄们这些日子手头有点紧,你也不支援几个?”一家米粮店门口,一个长得五大三粗的恶汉拍拍一个四十出头中年男子的肩,又搓了搓拇指和食指,一脸阴邪的笑道。
那何姓老板见此,赶忙点头哈腰的道:“刘三爷,您看这下了一上午的大暴雨,小店也才刚刚开门营业,还没开张,要不您晚些时候再过来……”
刘三一巴掌扇在何老板脸上,又用脚狠狠踹了他两下,大骂道:“放你娘的狗屁,你当老子和身后这群弟兄是要饭的,还晚些时候再来!我告诉你,要么现在就拿钱,要么我把你店里的货物全搬回去,再拆了你这间破店!”
诟骂声中,刘三右手一挥,身后那十几个大汉瞬间便撞开几个伙计,冲进了米粮店里,有人跑进柜台,直接翻开钱箱往袋子里装钱,有人找来马车,将店里的货物往车上搬,还有人径直闯进内室,看样子是去搜刮值钱的东西了。
可怜那何老板,眼睁睁地看着那群地痞肆无忌惮的抢夺店里的财物,却无能为力,他唯有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抱着刘三的腿,恳求对方放过自己。
“老东西,你这是咎由自取,让你敬酒不吃吃罚酒,给我滚一边去!”刘三又狠狠踹了何老板几脚,接着到隔壁的酒楼端出几盘荤菜和一壶酒,然后就这么坐在大街上,胡吃海喝了起来。
“啪!”刘三忽地拍了一下桌子,接着将手中的酒杯,朝不远处一个正悄悄把货物往店里搬的伙计头上砸去。
那伙计被酒杯砸中后,瞬间便倒在了地上,头上顿时血流如注,整个人脸色苍白如纸,竟直接昏死了过去。
刘三左手拿着酒壶,右手抓着一大块肉,晃悠悠地走到那伙计身边,用脚踢了踢对方,恶狠狠的道:“老子还没有发话,你就敢往店里搬东西,真是活得不耐烦了。你们还有谁敢这么做,这小子就是你们的下场!”
不远处,一个满脸横肉的大汉走近刘三,道:“三爷,前不久戚城主刚颁布谕令,禁止在城里收保护费,今日这场面似乎有些大了,我们要不要避避风头,免得被南宫天涯的侍卫逮着了?”
刘三啃了一大口肉,咀嚼道:“你懂个屁啊,我儿子不久前才刚刚加入天星教,他有个师兄已被选为天星教参加这次双城比试的弟子,这不昨天他回来让我预备一份厚礼,要送给那师兄,我这也是没办法才出来找钱的。老六,你不用担心,戚城主那谕令是颁给别人看的,我们躲在天星教这座大树底下,别说是这种斜风细雨,就算是狂风暴雨也淋不着我们的,哈哈哈……”
听到这狂妄不羁之言,在场所有的商贩和伙计皆低下了头,眼中闪耀着不甘与屈辱的泪水,但坐在那酒楼里的四位食客,却一脸冷漠,显得无动于衷。
看了看外面,那坐在上首的,长相俊朗的男子道:“这风雨来得倒有些怪异,似乎透着一些阴邪与暴戾……不管那么多了,眼下雨势也快停了,我们该去办正事了。那个家伙真的如你们所说的那样,能知晓天下奇闻?”
下首,一个身材清瘦者道:“回大人,属下都已查清楚了,那老家伙非但通晓天下奇闻秘事,还会摸骨看相,测字算卦,据说每卦必中,十分灵验。”
另一边,一个身材中等的男子沉声道:“不过那家伙脾气比较古怪,他每日只算三卦,而且还要是他看对了眼的人,才会为之测算,无一例外!”
“但凡有些本事的人,脾气多半是古怪的,这也不足为奇。我倒不担心他会不会为我们测算,只怕他也不知道那个地方在哪里,若果真如此,我们这一趟岂不是白跑了?”那坐在俊朗男子对面的秀美女子,一脸冷冰冰的道。
那俊朗男子微微点头,道:“既如此,事不宜迟,我们快走吧,就算是碰碰运气,也要比在这里瞎找强,或许会有意外的收获也说不定。”
话落,那三男一女迅速起身朝酒楼大门外走去,其步履轻盈,宛如一阵轻风,以致门外那么多人都未曾察觉到他们离去,只有桌子上纹封未动的酒菜和一锭金子,显示那四人曾在这里坐过。
怡园街上,一辆半旧的马车从远处驶来,车前坐着一眉目清秀的女子,正是那水芷嫣,只见她轻轻地拉了一下缰绳,那马车缓缓停在了怡园居偏门外。
水芷嫣从马车上跃下,快速掀开轿门,轻声道:“小虎、小浠、松苓,我们已经到怡园居了,你们办好林夫人吩咐的事情后,再到这个偏门来,我因为身份原因,不可以进入其中,就只能在这里等你们三个了。”
陆小虎三人迅速跳下马车,他们同水芷嫣打了个招呼,又聚在一起嘀咕了几句,便头也不回地跑进了怡园居。
望着松苓远去的背影,水芷嫣微微皱眉,轻声自语道:“能替林夫人办事的弟子,必是经过青罗堂精挑细选,我也应该见过才对,但为何这个弟子我一点印象都没有,而且一路上她都不声不响的,真是奇怪啊……”
一处角落里,陆小虎和陆苓浠气喘吁吁地坐在台阶上,而那个叫松苓的弟子却一脸淡定的打量着四周的环境。
不一会儿,陆苓浠终于缓过气来,随即起身走到松苓身边,道:“林淞哥哥,我们时间不多,还是赶紧去那位老伯伯那里,让他帮你看看,或许能解开你心里的疑惑,然后再赶回水月阁,不然万一被林姨他们发现了,我和小虎哥铁定要被挨骂的了……”
松苓转身看着陆苓浠,道:“我爹和我娘,还有南宫叔叔倒很好说话,我只担心盈月阿姨,如果让她知道我擅自离开了水月阁,估计要罚我和清婳师姐一样面壁思过了……”
陆小虎赶忙站了起来,道:“那我们还是快走吧,我可不想因为这件事被骂,搞不好连修炼的事也没着落了。那老伯伯就住在隔壁大街的巷子里,我们只要从怡园居后边穿过去就到了。”
话落,陆小虎贴着墙角侧身瞄了一眼,见水芷嫣正在偏门外徘徊,于是他迅速转身,领着陆苓浠和林淞悄悄绕到墙的另一边,朝怡园居后边快步走去。
实际上,自从林淞上次听陆苓浠说这附近有个老伯,似乎也曾被那些鲛灵所救,他便一直盘算着亲自上门求教。
这不,林淞趁着这次机会,乔装打扮成一个女弟子,又让陆小虎二人谎称柳馨要他出去送东西,骗得水画羽派人将他们三个送到了怡园居。
然而直到此时此刻,林淞三人还不知晓,若非幻魅被慕容嫣汐的气息所吸引,对方又急于进入水月阁,只怕他们早已命丧在那条古道边的树林里。
走在鳞次栉比的房子间,林淞不禁眉头一皱,道:“这些屋子建造得如此稠密,一旦走了水,或者发生什么天灾人祸,岂非连逃出去的机会都没有?”
陆小虎回头看了林淞一眼,道:“你生活在南山居、水月别苑那样的环境里,自然不知道外面的情况。这怡园居东西长不过二里,南北宽仅有半里,如果不把房子建得这么密,如何能安置得下一千多户人家?哪像你一个人住的房间,就抵得上三四户人家了!”
听出陆小虎言语中的不满,陆苓浠道:“小虎哥,话可不能这么说,这里虽然是挤了点,但大伙总归有个栖身之地,而且不用担心外面的那些地痞流氓进来骚扰。再者,南宫大人他还时不时地有所赏赐,我们应该知足了。”
陆小虎闻言,只是冷哼一声,继续朝前面走去,不过他的脸色却变得有些阴冷,眼中更流露出不悦之色。
穿过怡园居,林淞跟在陆小虎和陆苓浠身后,又转过了两个街道,转到一条朝北的幽静小径上,只见路的两旁青草灌木,各色花朵,遍地开放,在这白藏入寒的时节,倒也十分不多见。
小径的尽头,是一座幽深别致的庭院,第一眼看上去,便觉得它与江南水乡那种白瓦青灰的风格截然不同,屋檐上铺着一层蓝色的砖瓦,外墙上竟涂了一层青漆,由于年代久远,早已褪去了其原有的色彩,显得有些破败与萧索。
陆苓浠走到庭院门前,敲了敲有些腐烂的木门,大声喊道:“海伯伯,我是怡园居里的小浠,请问您在家吗?”
“你终于来了,我等你很久了……时间不多了,你们三个就一起进来吧……小浠,你去把院子右侧的那朵小花折下来……这样或许能争取一些时间……”不一会儿,一道浑厚沧桑的声音从小楼里传出,听他之言,似乎是在等待着谁。
陆苓浠微微点头,转身道:“淞哥哥、小虎哥,海伯伯性情乖僻,喜欢独来独往,平日里,别人就算是想见他一面,也是十分不容易的事情。他今天特地在家等我们,这可是一个十分难得的机会,我们快些进去吧。”
陆苓浠推开院门,迅速走到院子的右侧,那里有一朵小花在风中轻颤,青绿相间的花瓣之上,附着几滴晶莹的露珠,玲珑剔透,十分好看。
林淞走近那朵小花,细细一闻,只觉隐隐幽香,夹杂着一股清新陶然的味道,暗暗传来,就仿佛置身在碧波万顷的大海中,令人不觉心旷神怡。
看着这美丽的花朵,林淞三人表情竟有些痴呆了,一时忘了要将它折下。
“小浠,时间来不及了,他们快要来了,快快折下那朵碧海情痴,来楼里见我……”就在此时,那沧桑的声音再度传出,但这一次却明显急促了许多。
陆苓浠顿时缓过神来,急忙伸手折下了那花,只见一道青蓝相间的光波瞬间发出,将整个庭院笼罩在内。
三人拉开楼门后,眼前一亮,这看似不大的小楼里竟有一个小湖畔,湖心筑有一个石亭,有一道古旧的木桥架在湖上,连接着石亭和楼面。
此时,一位身穿蓝袍的男子站在湖心亭中,他右手举着一只蓝色酒杯,正盯着身前的一幅画,看得炯炯入神。
“年华似水流不复,岁月如梭不再还。浮天沧海远,来途若梦碧海情。白浪惊涛三千尺,幽水聚墟九万里。朱颜永不改,只是白发鬓边生!”那男子微微叹息了一声,把目光从那副画上缓缓移开,看向澄澈的湖水,低声轻吟道。
仔细观察着那个蓝袍男子,林淞白皙的脸庞忽地微微一颤,眼中更流露出一种诧异之色,就宛如遇见了多年未见的老友一样,那种感觉十分亲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