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口不提遴选贺礼的事儿,皇贵妃含了一颗蜜饯,忽然问:“你说,刘太医这药,真的能止住害喜?”
这段时日,她吃得多,吐得也多,折腾得人瘦了一圈。
可今儿家宴,万万不能在众人面前出丑,皇贵妃没法,只得询问刘太医,得了这么一副药来。
甄嬷嬷一愣,在心里叹了口气,面上笑道:“刘太医的医术如何,娘娘自有论断,哪用得着老奴评价呢?”
这样违逆本性的药物,功效足够,却终究会伤身。
是药三分毒……只是娘娘听不进劝,她也没法子,只能默默地担忧。
皇贵妃满意一笑,理了理发鬓,随即似想到了什么,眸中华光一闪而过:“袁贵人装扮好了没有?”
“回娘娘的话,应当快了。那件桃红的吉服褂披上身,原先的三分相似,竟提高到了五分……”说起这个,甄嬷嬷露出真切的笑意,“单看背影,真是像极了!”
皇贵妃淡淡勾起唇角,猜测晚宴之时宜妃会有的反应,心里便一阵畅快。
畅快过后,酸涩袭来,她闭了闭眼,喃喃道:“本宫最终还是学了惠妃,做以往最为不屑的邀宠之事。”
惠妃姿色只能算清秀,随着大阿哥渐渐大了,皇上每每驾临延禧宫,她偶尔会让颜色上佳的小常在、小答应前去伺候。
一想到极力打压的袁贵人即将获宠,皇贵妃紧攥着手,抑住眼底深深的阴霾,“尚且便宜她一回……等日后……”
***
天色渐暗,灯火通明,乾清宫家宴徐徐拉开了帷幕。
按照顺序,先是妃嫔们陆陆续续地进殿,而后是聚在一处的皇子公主,最后,皇上将请老祖宗和皇太后一道入座。
每逢节日,宫中出席,需着吉服,方显隆重。
云琇托着肚子,与钮钴禄贵妃相携而来。
两人的吉服皆为深色,一个鸦青,一个赭色,意外的和谐,远远望去,像是交融在一起。
贵妃瞅她一眼,稀奇道:“如此低调,可不像你。去年穿了桃红,我还想着,今年不会是鹅黄罢?”
云琇浅笑:“有什么稀奇的?怀着孕呢,出风头不是什么好事。我愿把惊艳众人的殊荣,让给众位妹妹。”
“……”贵妃无语,啐了她一口,“越来越不正经了。可别带坏了小五!”
云琇唇角微翘,眨眨眼,颇有无辜的味道。
鸦青色的衣裳,平日她极少上身。这样的深色,若是气势不够,难以压服;若是年轻女子穿戴,又会显得太过成熟。
云琇却不然。
艳色依旧,气韵十足,多了几分庄重;庄重之中,夹杂着丝丝贵气,映衬得明艳面庞带上了几分雍容。
贵妃打趣完毕,就用欣赏的目光看她,“……那些穿红戴绿的,难说比得过你。”
私下里,两人很有些交情。
都是出身满洲大族,都是直言直语的性子,年纪也相仿,最重要的是,贵妃不怎么在意皇上的宠爱。
后宫寂寞,此话不是虚言。有空打打叶子牌,谈谈后宫轶闻,一来二去的,云琇与贵妃便渐渐熟悉了起来,少了一分拘束,多了一分随意。
闻言,云琇抿唇一笑,正欲说些什么,身后传来一道温婉细润的嗓音:“贵妃姐姐,宜妃姐姐。”
德妃身着靛青色海崖纹吉服,扶着宫人款步而来,朝贵妃行了福礼、云琇行了平礼。
见礼之后,德妃微微含笑,目光落在了云琇的吉服上,像是要夸奖:“宜妃姐姐这一身……”
说到一半,许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话语生生戛然而止。
云琇心知肚明,德妃这是怕了,怕她再次发难。
她忍住笑,追问道:“这一身如何?”
德妃笑容微微一僵,原本的话语咽了下去,只一瞬间,很快就恢复了自然。
恰在此时,皇贵妃的仪驾停在乾清门前,此起彼伏的请安之声响起,倒给德妃解了围。
“给皇贵妃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免礼。”皇贵妃摆摆手,目光落在不远处的贵妃一行人身上,意为不明地笑了笑,转身淡淡地道:“还不跟上?”
鲜妍艳丽的袁贵人,就这样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容貌倒是其次,观之言行、举止,与一个人……很是相似。
周围蓦然一静。
贵妃蹙起了眉,德妃一愣,随即带着笑,似有似无地盯着云琇,低低道了一声:“这……宜妃姐姐,她可是袁贵人?这样的装扮,竟像极了你。”
云琇收回视线,瞥她一眼,丝毫不见怒色,似笑非笑道:
“像不像还没个定论,那么激动做什么?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袁贵人是你失散多年的亲姐妹。”
说罢,她恍然:“是我想岔了。一个姓乌雅,一个姓袁,就算是亲姐妹,也没有两个姓的。贵妃姐姐,你说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