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琇能够稳稳地位列四妃之一,除却康熙的宠爱,手段、眼界皆是不差的。
皇贵妃怀孕后,云琇生怕那股不平静的暗潮波及到翊坤宫,波及到胤祺,算得上深居简出,平日的张扬收敛了许多;私底下还琢磨着,若佟佳氏生了皇子,夺去了皇上的关注,她又该如何应对。
要知道,皇贵妃生产之后,就轮到她云琇了!
可现在——
云琇半点不在乎了。
梦境中,最为明晰的就是她和几个孩子的未来,至于他人的命运,一笔带过而已。
她只知道皇贵妃生的是公主,至于小公主何时夭折,皇贵妃何时病逝,她都不大清楚。
云琇也没了探究的欲望。
她漫无目的地想,被追封为孝懿皇后的佟佳氏能够陪葬皇陵,她最多就是个妃陵罢了。
……到底有着羡慕。
不过,她与孝懿皇后,最后尘归尘,土归土,又有什么差别?
忆起这段时日的小心谨慎,她只觉分外好笑。
云琇思绪一空,眼眸含了些许笑意,扶着腰,施施然地进了承乾宫。
她和勒贵人来的稍晚了些。正殿里,皇贵妃已高居上座,唯有贵妃的绣墩空着,其余三妃来了个齐全。
云琇余光一扫,娘娘们穿着各有千秋。
占据一宫主位的安嫔、端嫔、僖嫔、敬嫔,还有领嫔位份例的赫舍里庶妃、博尔济吉特庶妃,打扮得十分妥帖,反倒是自己,意外的素雅。
皇贵妃一袭宽大的香色旗袍,发鬓上的凤钗振翅欲飞,雍容秀丽,面上扬着淡淡的笑容。
细心些就能发现,她的身躯有些臃肿,气色也不比以往,想必是用薄薄的脂粉遮掩了一番。
她的双手一直搁在小腹上,呈保护的姿态,片刻不离。
待云琇福身的时候,正殿蓦然一静。
皇贵妃一怔,嘴角的笑平了平,便很快恢复了原样,温声道:“免礼,快坐。”
惠妃穿了浅蓝的宫装,样貌只称得上清秀,见到云琇,诧异一闪而过,随即亲切地笑着,叫了声宜妃妹妹。
云琇同三妃行了平礼,坐在了惠妃的下首,德妃的上首。
荣妃与惠妃同龄,二十八九岁的模样,比惠妃好看了许多,却无端彰显了老态和疲惫——早年连殇四子,只活下来了三阿哥和二公主,对她的打击甚大,近些年来,她渐渐地没了宠爱,一心一意扑在了子嗣身上。
她看了眼一身杏白的云琇,表情奇异,罕见地露出笑来,偏头朝德妃道:“这倒是巧了,德妃妹妹与宜妃妹妹心有灵犀,都着了杏白,连纹路都是一样的。”
宫中的辈分不按年龄排,而是位次。四妃册封的顺序为惠宜德荣,荣妃最末,本该称宜妃和德妃为姐姐,但她从来都喊妹妹。
云琇在乎的是宠爱,不和荣妃计较这些虚的,而德妃出身包衣,在辈分方面向来没有底气,荣妃喊她妹妹,她也从没辩驳过。
听闻荣妃的话,德妃笑容一僵。
后宫里人人皆知,德妃喜好淡雅,宜妃喜好华美,可就在今天,两人撞了衫。
德妃今儿也是一身杏白,温和带笑,但因为上一胎的小格格早夭,她又立即怀孕的缘故,她的容貌,远远比不上从前那样清丽。
德妃扑了厚厚的一层粉,与素面示人的宜妃一比……
竟还是宜妃更胜一筹!
不,不止一筹,简直是比到了尘埃里。
众人知道宜妃长得好,却不知她穿得素雅、不施粉黛,也别有一番风情。
艳色与清冷交织在一起,因为睡意,扑面而来一股慵懒,直让人看呆了去。
明明怀孕快五个月,她没有长斑,也没有发胖……
眼下一点青黑,轻微的憔悴,无伤大雅。
此时,她们却顾不得嫉妒了。
隐晦的眼神在云琇和德妃之间来回巡梭,皇贵妃以手掩唇,惠妃差些笑出了声。
宜妃莫不是故意的?
……
天知道,云琇真不是有意的。
因为梦境的冲击,她心中存了事,不欲与众妃争艳,随手指了件衣裳,谁能想,恰恰和德妃撞了衫?
不等云琇说话,德妃温婉地笑了笑,轻声细语道:“什么心有灵犀?宜妃姐姐昨晚应是魇着了,没什么打扮的心思。不若请萨满进宫祈福,这样一来,方能安睡……”
昨儿翊坤宫半夜点灯,消息灵通的妃嫔全都知晓了。知晓归知晓,谁都没有当一回事,宫妃怀孕之时,身躯抽搐,半夜惊醒的例子多了去了。
德妃竟把这事摊到了明面上,还说要请萨满祈福。
什么祈福?她是暗指宜妃被邪祟魇着了,要请人驱邪呢。
但她明面上是为了宜妃好,处处关怀,挑不出一丝错来。
德妃一开口,皇贵妃扬起的唇角就落了下去。
佟佳氏抬了抬手,正欲岔过这个话题,云琇眉梢一挑,直直地睨向德妃,露出一个冷笑:
“不甘愿被本宫比下去,直说便好。扯什么祈福的借口?也不嫌累的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