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进入了心外科的病房。
安念终于见到了病历上描绘的病人。
病历上写着他今年38岁,但是他整张脸看上去消瘦又憔悴,说是50岁都有人信。
除了脸之外,他搭在床单上的手臂同样细瘦非常,好像只有薄薄一层皮附着在上面,紧紧地裹着骨头,骨头上的任何一丝起伏都会暴露在众人视线范围内。
坐在他病床边的女人看着稍微年轻一些,但是鬓角也已经带上了白发。
见到众人后,她局促地站起身,求助般地看向年轻的管床医生。
年轻医生朝她安抚地笑了笑:“这几位是我们心外科的主任,这位是乔老和他的学生。”
“我……我认识乔老!”女人双手在衣服上擦了好几下,激动地伸出。“乔老,谢谢您,多亏了您的帮忙,我们才能这么顺利地入院。”
军总院作为华国最好的几家医院之一,在任何时候都是紧俏的。
他们夫妻俩是外地人,能来到军总院求医并且成功入院治疗,也多亏了乔永生在其中斡旋。
乔永生笑着摇头:“没事,你们能看上病才是最重要的。来,我先给王民同志把个脉。”
“好好好,麻烦乔老。”
王民的妻子赶忙让开位置,又朝心外科的其他医生们恭敬地打了招呼。
安念跟在乔永生身边,站到了病床的最前面。
在乔永生和王民说话的时候,她细细地观察起了发王民的状态。
中医讲究望闻问切,望是一门很深的学问。
看脸色,苍白无血色,双眼无神。
随着王民和乔永生说话,安念也看见了他的舌头。
舌尖黯淡,舌苔发白且薄。
这一切都说明了王民此时的身体状态极差。
“念念,你也过来给他把个脉。”
安念赶忙点头:“好的,师父。”
乔永生让开位置,让安念上前,他则转身和其他人交代。
“他的检查都做完了吧?”
孙教授点头道:“已经全部做完。乔老,您还想加什么项目吗?”
王民的妻子听他们如此说,脸色微微发白。
“乔老,王民的身体已经扛不住检查了……他这几天已经抽了十几管血……”
做检查是很耗费血液的,本来王民的身体状况就不算好,几天下来,随着检查项目的增加,更是肉眼可见的变得虚弱。
乔永生安抚地压了压手:“你别急。我这里不需要额外的检查了。”
说完,他看向孙教授等人。
“我刚才会诊的时候已经看完所有检查报告,基本上能检查的,王民同志都检查过了。”
孙教授耳根发烫,略微尴尬。
“只是都没有发现病因。”
他说得含糊,在场的医生们却都知道他话中的意思。
到目前为止,王民所有的症状都集中在心脏部位,可是不论是心脏三尖瓣闭锁不全,还是内有小增生物,都不是导致他反复发热的病因。
甚至可以说,在王民所有的症状中,心脏病都属于可治可不治的状态,并不会影响他目前的生活。
孙教授现在害怕的是等把心脏问题解决了,王民却依旧高热不退、腹泻不止,到时候真的要麻烦了。
安念一心二用,一边听他们说话,一边给王民把脉。
脉浮大无力。
安念缓缓收回手,看向王民:“你把舌头伸出来我看看。”
“好。”王民很虚弱,却非常配合。
安念这次看得更仔细些。
片刻后,她又看了王民的眼睛。
等她做完一切检查,乔永生那边的对话也进行到了尾声。
只听他说道:“之后不用再给王民加其他检查项目了,这些已经足够。”
孙教授恭敬地点头:“好的,乔老。您看……咱们接下来该如何治疗?还要做开胸手术吗?”
乔永生没有立刻回答,转身问安念:“安医生,你怎么看?”
每次讲到专业问题时,他就会称呼安念为安医生。
安念思考了一会儿,说道:“师父,我觉得可以先不进行开胸手术。”
孙教授赶忙追问:“安医生,你有诊断了?”
他很想把这个烫手山芋扔出去。
安念朝他笑了笑,微微点头,继续看向乔永生说话。
“王民同志的症状,用我们中医的辩证来看,属于气阴两虚、虚热痰凝。
他心脏处的两个小问题,也有可能是气虚造成的。我们对症开药方时,可以加入生脉散,可以起到散结的作用。
一个疗程吃下来,心脏小增生可能就会消失,到时候再去检查一下心脏情况。”
乔永生听她说完,满意地点了点头,双手背在身后,眼中满是欣赏。
“那你说说,他该如何治疗?”
这个问题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
王民夫妻俩更是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安念。
他们迫切地想要从这位乔老亲自带来的徒弟口中得出答案,这个病已经折磨了王民太久太久。
他们家的经济彻底垮了,这次来京城看病也是把亲戚们都借了个遍,抱着破釜沉舟的心态拼一把。
短短几天的等待,在乔老带着他的徒弟到来之前,王民甚至已经开始和妻子商量身后事。
王民住的是六人间的病房,其他病床上的病人和家属们也都保持了沉默。
迎着这么多的目光,安念也有种肩膀一重的感觉,说话时更加谨慎。
药方在她心里过了一遍又一遍,精修了一次又一次。
再次开口时,只余下满满的自信。
“处方:青蒿鳖甲汤、生脉散、桂枝龙牡汤加减。青蒿50g、炙鳖甲30g、制龟板25g、银柴胡25g……”
她流畅地说出整个方子。
西医们听得云里雾里。
病房内的病人和家属们却都开始默记,甚至有人掏出了纸笔。
乔永生脸上露出毫不掩饰的笑容,带着骄傲。
“很好,你的诊断直切要害。王民的病症在我们中医来看,那就是久病发热,气阴两虚,治疗上只需要益气和阴就行。
你用了青蒿鳖甲汤,生脉散,消瘰丸,做到了滋阴,散结。
整体方证对应!”
“那我把方子写下来?”安念问道。
“可以。”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管床医生已经把处方单子递给了安念。
安念拔下笔帽,很快写完一整个方子。
方子写好后,先是交给乔永生过目,再转到孙教授手中。
孙教授对中医不太了解,但是他很信任乔老,在处方单上落下了自己的名字。
这张处方单到目前为止已经有了安念、乔永生、孙教授三个人的名字,管床医生可以下医嘱了。
第一次喝药,大家都不放心。
乔永生和安念干脆就在病房内坐了一会儿,和王民夫妻俩聊了会儿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