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家院门口此时已经站满了人。
这些人泾渭分明。
看见李玉梅出来了,兰花婶等邻里邻居就围了过来,隐隐地将于家人挡在了身后。
“玉梅啊,你亲家怎么突然过来了?”
兰花婶的声音压得很低,嘴巴说着话,眼睛却戒备地看向陈家一群人。
李玉梅苦笑:“还不就是那件事……”
于跃进和陈小翠的孩子被找回来后,事情的前因后果,于家人也没有瞒着,犯罪的又不是他们,丢脸的更不是他们。
藏着掖着,时间久了,村里人还以为于家人自己做贼心虚呢。
兰花婶眉头皱了起来,反手拍拍李玉梅安抚道。
“玉梅,你放心,我们都站在你这边。这陈家人做事太脏了!
我活了几十年,还从来没有听说过娘家人把出嫁女儿的孩子拿去卖了换钱的!”
李玉梅轻轻点头,看向院门口。
陈小翠已经挺直腰杆站在了陈家人面前。
“爸妈。”
“你还有脸喊妈?!你知道你妈我这几天在公安局里过的是什么日子?!我赵桂花到底是造了什么孽,竟然生出你这样的畜生!”
她叫嚷着就要扑上来打陈小翠。
一直守在陈小翠身边的于跃进赶忙伸手拦住,握住陈母的手往边上狠狠一甩!
陈母惊慌地叫了一声,直接倒了下去。
“好啊!二姐!你出嫁了,就再也不把娘家人放在眼里了是吧?”
一直以来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陈存根冲了出来,也不去搀扶自己的母亲,朝着陈小翠就喷口水。
“你放尊重点!”
于跃进气得不行,不再留手,用力一推,陈存根也踉跄着倒了。
安念在厨房门口看着,本来还有些担心,一见连续两个人都跟软脚虾似的,彻底放下心来。
“妈,你为什么会被拘留,你心里有数。”
陈小翠试试咬着自己的嘴唇,眼圈通红一片。
她知道自己眼皮浅,稍微想起委屈事,眼泪就会止不住地往下流,早早地准备了手帕。
感觉自己的眼泪要掉下来了,陈小翠就赶忙用手帕压在眼角,把泪水吸干。
“二十多年了,我自认对家里兢兢业业。出嫁之前,家里的活都是我在做;出嫁之后,只要你说想要什么,我也立马拿回家去。
我这人愚孝!还是个扶弟魔!我敢说我这辈子,到目前为止,绝对没有对不起过娘家!
反倒是给婆家带来了很多麻烦!”
她咬着牙说出这句话,声音哽咽不止。
其他人沉默无声。
李玉梅心里本来对她是有些许埋怨的,听她如此一说,又忍不住心软。
陈小翠紧紧捏着手帕,短短几分钟,她的手帕已经湿了一半。
“妈,反正我已经出嫁了,户口也迁了出来。你以后就当没有生过我这个女人吧。”
陈母经过刚才那一下,腰有点闪着了,正在自家男人的搀扶下怒目圆瞪,听陈小翠说出这句话,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陈小翠!你这是想要跟娘家断亲?!”
“对!”陈小翠身体僵直,这个字却斩钉截铁。
“你敢!”
一直没有说话的陈父脸瞬间就黑了。
“翠翠,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你太伤父母的心了!”
“是啊,二姐,你怎么能这样?爸妈养了你二十多年,骨肉亲情,哪里是能说断就断的?!”
“骨肉亲情?你们所谓的骨肉亲情,就是可以把我千辛万苦生下了的女儿卖给人贩子?这样的骨肉亲情,我陈小翠真的要不起。”
为母则刚。
只要想起失去女儿时的绝望,陈小翠就有无限勇气。
她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这是我写的断亲书,我已经签好字了,以后就这样吧。”
“翠翠啊,你可别冲动。”
陈家人过来也是做了两手准备的,除了一家四口之外,还喊来了陈小翠的大舅母。
这位大舅母和陈小翠的感情很深,可以说是最疼爱她的一位长辈。
在陈家人的红脸行不动时,大舅母就站了出来,扮演起了白脸。
陈小翠抬头看向她,眼睛已经肿成了核桃。
“大舅母,你不用劝我,我已经想得非常清楚了。”
陈小翠的大舅母心里有些不悦。
翠翠向来很听她的话,今天不知道脑子是不是进水了,竟然都不听她把话说完。
“翠翠……”
她环顾了四周,于家人和六安村的村民们都围着她,窃窃私语的人不少。
她皱了皱眉,压低声音劝说:“翠翠,你要为自己着想啊……你要是把娘家人都得罪光了,以后在婆家受了欺负,还有谁能替你出头?”
陈小翠微微摇头:
“大舅母,以前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一直忍着、让着。
所有人都告诉我,娘家弟弟才是我最大的希望,弟弟出息了,我这个做姐姐的才能在婆家挺直腰杆。
但是,我现在已经看清楚了。就陈存根这样的,根本不可能出息。
他这辈子都不可能成为我的依靠,他只会像个吸血虫一样,牢牢地吸附在我身上吸血。
不!不止是吸血,他是要把我的骨髓都吸干!吸干了我,还要吸我的女儿。
我自己怎么样都可以,我女儿不行!我这个做妈妈不能害了她!”
她吸了吸鼻子,继续道。
“大舅母,你不用劝我了,我已经想得非常清楚。”
陈小翠上前两步,把手里写好的断亲书塞进陈母怀里。
“妈,以后你们不要再上门了。”
陈母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地放她离开,在陈小翠转身想走的时候,直接伸手抓住她。
手指深深地引进陈小翠的皮肉内。
陈小翠面无表情地忍受着疼痛。
陈母五官扭曲,恶狠狠地瞪向她,眼神如同淬了毒液。
“陈小翠,你不得好死!”
陈小翠饶是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突然直面亲生母亲的恶毒,还是心中剧痛。
她身体颤抖,眼泪止不住地流。
陈母见她这样,脸上露出得胜的表情,仿佛在说“伤害你,是我最擅长的事情,你想要跟我比,还差得远”。
陈小翠嘴唇颤抖着说道:“妈,你还记得你给我写过欠条吗?足足五百块钱。”
陈母眼睛逐渐瞪大,不敢置信。
陈小翠朝她惨笑:“妈,你如果不安静地回家去,我就带着欠条去找存根的领导。我要当面问问他,欠下巨额债务被人拉横幅讨债的工人,他们厂子还留不留。”
打蛇打七寸。
对于陈母来说,最重要的肯定是她的儿子。
就连儿媳妇肚子里那个孙子都要排在儿子后面。
陈小翠之前说的所有一切,什么断亲,什么卖外孙女都是小事,但是会把儿子的工作弄丢,会把儿子的名声搞臭,那是绝对不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