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语气听着可不是要谢谢我的意思。
宋斌民默默地在心中腹诽。
看到陆离那苍白脸色的一瞬间,宋斌民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毕竟警察局里忙通宵然后回去休息的情况也十分常见。
但是,吵都吵醒了,又能怎么样呢?
想着关译心遇到的事情,他一个中老年都担心发愁得辗转反侧了一整宿根本睡不着,还能放他陆离回去继续睡觉不成?
宋局毕竟也是个场面上的人物,当即心平气和地无视了陆离脸上那无比郁闷的表情,然后深深地叹了口气。
他半点也不觉得理亏的和陆离抱怨,甚至还反过来开始挑刺道:“心心昨天好不容易找回来了,结果你们这边就让打一个不到30秒的视频,还让人盯着我,差点不让我接……你们说是工作要求,那行,我能理解,也能配合,但是,你们这些了解情况的工作人员,起码应该把孩子的情况告诉家长一下啊!”
陆离盯着宋斌民,脸上是被吵醒后恨不得杀人的郁闷,但他说话的语气却是平静的,只是略微上扬了一点语调反问道:“昨天晚上关译心不是已经给你打电话了?”
宋斌民再不掩饰自己脸上的焦虑:“她就说了和你在海边的度假村这里!”
昨天乍一听到这个消息,宋局就直接开始坐立不安,担心地心惊肉跳。
就陆离这个身份,和陆离单独待在一起还能是什么好事咋的?
偏偏他还不能把这话在关译心面前说出来。
——毕竟陆离负责的事情一向特殊,想要解释他的身份,就免不了要提到很多隐秘且危险的东西。
事实上,就连作为当地警察局一把手的宋斌民自己,对那些极其特殊的任务,也只是在完成各种协助工作的时候,略微有所猜测,其实从未真正的亲身接触了解过,更遑论是直接参与涉猎了。
昨天挂断电话之后,满腹担心的宋斌民便忍不住开始和陆离旁敲侧击,反复周旋。
结果,陆离这家伙虽然年纪轻轻的,打官腔说套话却比谁都熟练。
从不谅解那些担忧的家长,对宋斌民的很多消息,倒不至于已读不回,但他全程都在模棱两可的敷衍,就差没干脆发两个句号或者省略号,表示他已阅了!
气得宋斌民默默在心里骂了陆离一晚上,还得顾虑着他这边的工作不好直接打电话询问,只能抓心挠肝地搁那儿干着急。
昨天一整晚,宋斌民一边担心关译心,一边又忍不住地反复想起关译心的父母当年突然罹难的噩耗,整个人都陷入了难以言喻的焦虑和不安当中。
见陆离不主动说话,宋斌民却是忍不住地继续念叨。
“心心是她父母唯一留下的孩子,之前,我连她父母死亡的真相都瞒着她,就是不想让这个孩子也走上这条路。”
听到这里,陆离终于扯了扯嘴角,“所以,在关译心到了高中以后,宋局你恨不得天天拉上她们班的班主任一起给这孩子洗脑,就希望她大学以后去学个历史或者文学什么的,以后毕业了考你们家附近文化馆的公务员?”
宋斌民这个计划打算可谓是由来已久。
就算是面对关译心的时候,他也从不掩饰自己在这方面的想法,还曾经反复和关译心提起过这方面的畅想和建议。
他也丝毫不意外陆离连他和关译心班主任之间私下里沟通过的事情都知道这件事。
宋斌民甚至当场在这通电话里又表态了一遍道:“是!做父母长辈的就希望孩子能安安稳稳、平平安安地过一辈子。”
“心心是我看着长大的,她和我亲闺女也没啥区别,她自己才多大年纪,小孩子能懂多少?高考志愿这种事情,作为她身边的长辈,肯定要帮她好好参详。”
别说是陆离他们这种更加隐秘且危险的工作了,真要说起来,宋斌民甚至连警察这行都不停的给关译心泼冷水,生怕这孩子脑子一热大学就报个警校什么的。
“参详?”陆离突然注意到了宋斌民话语中的这个关键词,不由得有些玩味地挑了下眉。
宋斌民立刻道:“不然呢?心心那孩子从小就有主见,最后肯定还是要她自己做决定的,哎,要不是心心自己不愿意,其实我当初还挺想让这孩子去学学艺术什么的,也挺好的……”
这样一看就能确定她以后的人生方向和那些危险不搭边了。
奈何关译心高中时的文化课成绩一直很好,宋斌民总不能因为自己心里那点隐隐的担忧就对关译心的人生插手。
更别说,他要是早上敢把这话说出口,一直和他沟通交流比较多、也很关心照顾关译心的高中班主任,当天上午就能亲自持刀打上警察局的局长办公室找他拼命……
陆离眨了下难免酸痛的眼睛,语气微妙的拉长调子“噢”了一声。
他虽然没有把话说出口,但是,宋斌民一眼就能看得出来,陆离这是在微妙什么。
——看你在我这里絮絮叨叨念念有词分析得理直气壮斗志高昂的,结果,原来你根本做不了关译心的主啊?
宋斌民顿时忍不住有些悻悻道:“一个成熟的家长本来就应该充分尊重孩子自己的想法。长辈可以在旁边引导、劝解、告诉孩子这个选择可能面临的各种情况,但是不能贸然的越过孩子本身的意愿去为她做决定,毕竟人生是她自己的。不管是心心还是宋子尧,两个孩子我都是这么教的。”
陆离迟疑了片刻:“……宋局你最近是不是压力太大了?”
或者到了更年期的中老年男人也都这样?
这都忍不住抓着他一个只养过狗的单身人士开始反复念叨养孩子的问题了。
顿了顿,陆离直接开口提醒道:“人只有在不自信的时候,才会需要通过反复强调以及获取外界肯定的方式,来坚定自己。”
从行为心理学的角度来讲,宋斌民刚刚这种反复强调的行为,往往意味着,他其实是对自己的想法和行为产生了一定的自我怀疑……
原本还只是有些絮叨的宋局闻言顿时脸色一僵,他没有接陆离的后半句话茬,而是直接怒道:“我压力大——我可不压力大!整天配合你们的工作我压力能不大吗?!”
“你们天天到底要干什么也没个明确的说法,动不动就顶着警察的身份行动,等人出事去世了以后往警察队伍里一塞就说是烈士!行,你们从事的都是重要保密工作,我可以理解,我也能接受。”
陆离张了张口想要解释。
奈何宋斌民几句话连珠炮似的轰了过来,中间根本没个停顿的。
宋斌民:“当年心心的父母就死得不明不白,连个说法都没有,你们工作特殊,我可以不问。”
“但是心心可是他们俩唯一的孩子!”
“她还是个孩子,连大学都还没上呢!当初父母就因为这种事情牺牲了,唯一的一个孩子不该受到好好的保护吗?你们怎么又出现了?人家孩子老老实实去给爹妈扫个墓,转头你就跟我说,人现在不许回家了,需要隔离?你们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怎么就能牵扯到心心的身上!?”
陆离再次张嘴想要说话:“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