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璋眼里终于出现了一丝玩味。
他冲海公公扬了扬下巴:“这位是——”
别说是权倾天下的九千岁了,就连熟知宫廷内事的海公公,待看到这个突然冒头的小人儿时,也是愣了愣神,脑子里搜刮了一通,最后用排除法才得出了此人的身份。
“回九千岁的话,这是七皇子云鲤,今年15岁了,是已故的丽嫔所出。”
“丽嫔?七皇子?”
卫璋眯了眯眼睛:“就是那个,血统存疑的小子?”
血统存疑四个字一出,云鲤忍不住握紧拳头,刚刚扬起的脑袋也垂了下去。
还好还好,这个大太监还给了自己几分薄面,没说出“小杂种”之类的字眼,不然这浑身上下好不容易攒出来的勇气,怕是要在顷刻间土崩瓦解。
卫璋招招手,云鲤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待看到对方点点头,才扶着跪麻了的腿站起来走过去。
卫璋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个瘦鸡一样的小子走到自己面前。
个头不及自己肩高,瘦骨伶仃的,单薄的身子上套着一件明显宽大的外袍,也不知道是捡的哪个兄弟穿剩下的。
云沧帝是长臂宽肩的身材,几个皇子也都生的高大伟岸,怎么这个小东西长得如此不同,难道真的不是云家的种?
他抽出龙泉剑,往云鲤怀中一扔。
“去吧。”
云鲤险些被这柄重剑砸倒,只能用两只手握住剑柄,试着把剑举起来,又狠狠刺下去。
如此笨拙的动作倒是逗笑了卫璋,他也不急着离开了,反而重新坐了回去,想欣赏这个小东西是如何“弑父弑君”的。
云鲤试了几次,逐渐掌握了手感,于是咽了咽口水,壮着胆子走到云沧帝床前。
云沧帝已经很老了。
多年的纵情声色,早就掏空了他的身子。这两年,他又沉迷修仙之道,乱七八糟的丹药不知道往肚子里灌了多少。
他才不到六十,却显得比同龄人更加苍老,如同一截朽木一样躺在床上,半眯着眼睛,嗓子里喘着“赫赫”的粗气,浑身上下散发出一种快要腐烂的臭味。
也难怪被他碰了一下,卫璋就恶心地把衣服扔了呢。
云鲤举起剑,对准云沧帝的心脏部位,闭上眼,想一鼓作气刺下去。
可毕竟是个连鸡都没杀过的小皇子,又怎么敢真的去杀人呐!饶是云鲤做了再多心理建树,也没敢真的捅下去。
咣铛一声,云鲤终于握不住那把剑了,胳膊一软,龙泉剑掉到了地上,在寂静无声的大厅里发出刺耳的噪音。
没有人敢说一个字。
偌大的宫殿里,只听得见云鲤慌张失措的喘气声。
不行,做不到。
卫璋会生气地杀了自己吧,一定会吧。那就杀吧,反正自己每天活得也够累了,正好下去和母妃作伴……
大厅里,人人心思各异,既埋怨云鲤做事不利,又生怕自己背上了弑君卖国的骂名。
良久,宫殿内传出一声冷笑。
“呵。”
卫璋嘴上发笑,眼底却无一丝笑意。
他看着狼狈的云鲤,嘲讽道:“臣还以为,你会为了丽嫔生出点骨气呢,真不亏是云家的种啊。”
龙泉剑还静静地躺在云鲤脚边,卫璋起身,弯下腰,想要拿回自己的剑。
刚刚碰到,寒光忽而闪过。龙泉剑被人抽走,锋利的剑身在卫璋手指上划过一道深深的伤口,鲜红的血液瞬间涌了出来,滴落在华丽的地毯上,又瞬间不见。
还没待他感受到指尖上的疼痛,又是几滴微腥的血液,还带着热气,喷洒在他的侧脸上。
卫璋愣神,他先是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又摸了摸脸。
龙床上,云鲤像一只盘踞在地盘上的小狮子一样,整个人骑坐在云沧帝身上,双手握紧剑柄,就跟刚刚的练习一般,高高举起,再重重落下!
伴随着宫殿里众人的惊呼,龙泉剑深深插入云沧帝的胸口,又被使劲拔出来,鲜血喷涌而出,云鲤满身满脸的血渍,早已看不出本来相貌,只有一双大眼睛越发明亮。
“我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