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盒里温着鲜虾羹,随简摸了下碗壁,温度正合适,她端给王夫人。
王夫人接过,慢慢送入口中,一小碗羹吃完了,药还在煎。随简斟酌着语气,小心问道:“娘,您是不是还在伤心?”
王夫人顿住。
“随简,你父亲走得突然,我与他相伴二十余载,怎能轻易放下。”她眼尾泛红,眨了很多次眼才止住泪珠滑落,再开口声音发颤:“他,他是在我眼前逝去的,我一闭上眼就看到他浑身是血挡在面前。”
“娘,父亲他是为了保护我们,他一定不愿意您沉浸在悲伤中,父亲离开了,您更要好好保重啊。”
听到这话王夫人眉间的愁绪好似更深,她搭上随简的手,声音苍凉:“随简,你父亲是个人人称赞的史官,他有风骨,拼死也要保全笔下史册的真实。可是那个时候,我多么希望他不要那么正直,保住性命最要紧。”
随简有些怔愣,王夫人心里的话憋了许久,如今一开口便再也停不下来。
“他不肯屈服也不愿让我们被伤害,于是他替我们挡下那一刀,他以为这样便是两全,可是没有!我是他的妻子,我宁愿要一个活生生的丈夫,也不愿要一具光荣的骸骨。”
王夫人疲累地靠在她肩上:“随简你知道吗?我有时候是怨的,怨他抛下了我们,可是清醒过来我也明白他什么都没做错,只怪造化弄人。”
随简安抚地抱住王夫人,她巧言善辩,此刻面对伤怀的母亲却哑口无言。她张了张口,终是干巴巴地安慰:“娘,您还有我呢,女儿会一直陪着您的。”
这句话竟是起到了相反的效果,她感觉到母亲将自己抱得更紧。
王夫人坐直了身子,爱怜地一下一下抚着随简的手,温暖干燥的手掌舒服得像冬日暖阳,随简小时候最喜欢娘亲这样梳理她的头发。
“娘,您为何这样看着我?”
“随简啊,好闺女,你太像你的父亲了。”王夫人语调哀戚。
随简一下子明白了王夫人真正忧思的事。
“如今你也当上了史官,我害怕终有一日你会如他一般丢了性命,更何况你还是女扮男装,叫我怎能不日日悬心?”
“娘,对不起,是女儿害您担心了。但是请您放心,皇上已经知道我女扮男装之事了,并不曾怪罪。”
“什么?皇上知道?”
“嗯,许是看在父亲的份上,皇上还允了我继续担任起居郎。”
王夫人追问:“你说的是真的吗?可是为了宽慰我故意诓人?”
“自然是真的,女儿什么时候骗过您呀?而且史官有律法保护,我们写的史册连皇上也不能翻阅,郢王爷那样的人少之又少,难不成我还能遇到一次叛乱?”
春昼正巧端来了药,随简喂王夫人喝下。
“娘,您以后有什么话一定要及时告诉女儿,千万别憋在心里,这次您就是因为忧思过度才昏迷不醒的。”
“好,我刚好有一件事情想同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