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接到清萦电话的时候纪攸以为清萦好不容易又想起了他,毕竟顾临渊住进来以后清萦很少再需要纪攸。
他怀着隐秘的欢喜很快接通,那边却没有回应,只有莫名的喧闹从那边传来。纪攸心里突然恐慌,以前小姐从没有这样,是不是遇到了危险?
自从不用接送清萦之后他就不知道清萦的行踪了,从自己爷爷那里知道清萦跟顾临渊一起去了咖啡店,他立马赶去,见到的只有一地狼藉,还有落在地上的那只孤零零的手机。
纪攸把它捡起来拭去了上面沾染的脏污。
再次知道清萦的消息就是她的死讯。
纪攸说不清自己当时是什么感觉,好像当头一棒将他敲得没有了知觉,脑中轰隆。他呆呆站着,看着夏父将清萦送回了她房间,又看着夏父夏母哭作一团。
他缓步去了清萦的房间,看着她躺在床上,像以前照顾她一样默默为她整理好头发,擦拭脸颊。
他的小姐怎么会变成这样?
温热的毛巾拂过,露出底下伤痕累累的皮肤,肩头青紫一片,手上的血怎么也擦不干净,还有原本莹白的小腿,布满了红痕。
被盖在衣服底下的纪攸看不到,他也不愿意冒犯清萦,但是他能猜到只会更加惨不忍睹。
纪攸看着安安静静的清萦,忽然就有些茫然,昨天人还好好的,怎么今天就不在了呢?
之后的葬礼环节,纪攸看着顾临渊发疯,看着她的家人为她痛苦,为她哀悼,他就安静地站在旁边,演得久了,连伤心也可以被遮掩。
纪攸吐出一口气,顾临渊是她的恋人,其余的是她的家人,在最后的时刻都有资格陪着她。只有自己,只是她的管家,勉强跟朋友沾边,这种时候只能在一旁看着,对于她来说,自己永远是个旁观者。
纪攸的心绪不受控制地飘远。
小时候,他和清萦是很好的玩伴,是什么时候起渐行渐远的呢?
想起来了,是在一个朝阳初升的早晨,自己被爷爷训斥,不许离大小姐那么近,要永远记得自己的本分,是她的仆人,不是她的伙伴。
那时候的纪攸年纪还很小,不明白这些,只知道爷爷不让自己跟清萦那么亲密,他就很听话地不去找她。等清萦抱着娃娃来找他的时候也不愿意陪她玩。
那时候的纪攸不明白这样做的后果,他只是想做个听话懂事的孩子。
可从那以后清萦就再也不找他了,她有很多很多的玩伴和很多很多的玩具,并不缺纪攸这一个,纪攸看着跟别的孩子玩得起劲的清萦心里生出一股闷气,他想,既然清萦不需要他陪,那以后都不要再陪她了!
小小的孩子也是有自尊的,更何况是纪攸这样一直住在别人家的孩子,他的自尊比一般孩子更强。
他含着这一腔郁气看着清萦一点点长大,看着她逐渐忘记自己这个曾经最好的朋友,她的玩伴越来越多,而他总是一个人,他这才发现,不是清萦需要他陪,而是他需要清萦。
如果他不是有一个古板的爷爷,如果他不是一个把话都闷在心里的少年,或许他还能若无其事地跟清萦当一个能打招呼的朋友,可惜没有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