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曦和扬眉,“告诉她干嘛?她不是犯了事正在禁足吗。况且人家根本没把我当表姐,我才不带她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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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市每日车马繁忙,主道两旁,各种大小商铺,生意兴隆,日进斗金。在这里做买卖的,家中都有些权势背景,或者王公假借亲戚之名趁机敛财。
洛阳馆就坐落在金市的边上,紧靠着秦淮河,统共三层楼阁,门庭开阔,自有一种巍峨的气象。
王乐瑶和桓曦和下了车,眼前人头攒动,根本没办法由正门进入。桓曦和向来手眼通天,拉着王乐瑶绕到后门,跟看门的小吏说了两句话,给了赏钱,小吏就放她们进去。
洛阳馆里头跟普通的酒楼食肆无异,就是地方更宽敞些,装饰也有些北朝的特色,比如用了木雕的屏风,上面是骏马奔腾的图案。席案旁边,放置了胡床,可以自由移动。楼上设有雅座,门外皆有人看守,一片肃静,显然里头的人身份不低,楼下就热闹许多,三三两两地凑在一起,谈论棋局。
从二层的栏杆上垂放下一个很大的棋盘,两个灰衣短衫的童仆正拿着长竿在那里拨弄棋子,便于众人看得更加仔细。
桓曦和拉着王乐瑶上了二楼,进入回廊尽头的雅座。里面的食案上,早就摆好了几盘糕饼和果子。桓曦和坐下后,对着屋中朝栏杆那边开的窗子说:“你看见下面那个山羊胡子的男人没有?就是他。”
王乐瑶走到窗边,往下看了看。一楼当中的小塌上盘腿坐着一名男子,其貌不扬,年纪看着四十上下,脸长如马,下巴上蓄须,发间参白。他闭眼,有些傲慢地说:“某已经休息好了,还有没有高手来战。”
立刻便有两个男子自告奋勇,上前对弈。
棋盘上高手厮杀,考验的是双方的心性和谋划。王乐瑶观了两局,此人的手法确实非常诡谲多变,完全猜不透他的下一步,很容易就被他的障眼法迷惑。对手一旦进入圈套,就会发现陷入了重重包围中,插翅难飞。
这套虚打,非常高超,需要一定的天赋才能做到此等程度。
还不过一柱香的功夫,那两人便接连败下阵来,男子狂妄道:“某闻南梁,士族如林,朝堂多饱学之士,家学深厚。在此设局多日,也不见真正的高手前来,看来大梁是无人了。”
旁边有人听不惯,“士族皆为高官,哪有工夫陪你一个白身在这里下棋!岂不是自贬身价!”
“竖子猖狂!”
“这可是我们大梁的地盘,你说话小心点。”
周围的人虽然都在骂,但男子的确棋艺高超,这么多天了,棋盘上无人能胜他,也是事实。总不能因为人家厉害,就把人打一顿,轰出去吧?
二楼的雅座里,萧宏正要起身,萧衍一边喝水一边说:“坐下,你不是他的对手。”
“沈侍中在就好了,肯定能赢这个方继尧。”萧宏愤愤不平。
“就算修文在此,朕也不会让他去。”萧衍说,“我大梁的高官,胜了北朝的一个白身,就好比用牛刀杀鸡,你觉得光彩?”
萧宏惊讶于阿兄居然都懂得用“杀鸡焉用牛刀”这个典故了。看来最近没少下工夫读书。
底下方继尧还在继续问可有人应战。馆中一时寂静,毕竟连续输了几日,众人都有点灰心,再输只怕要把大梁的脸面都输尽了。
忽然,二楼的雅座传出一个女声:“我表妹想挑战方先生!”
王乐瑶吃惊,想拉住桓曦和已经来不及。
洛阳馆上下一片哗然,纷纷打探楼上是哪家娘子,竟有如此胆量。方继尧见对方是个女子,十分轻慢,“我劝娘子还是不要浪费时间。方某胜一女子,传出去也不大好听。”
桓曦和不顾王乐瑶阻拦,继续说:“少瞧不起人了。知道她师从何人吗?说出来怕吓死你。”
方继尧道:“娘子不妨吓吓看。”
“她师从文献公!”桓曦和大声道。
四下皆震惊。众所周知,文献公的诗文造诣,冠绝天下,他的棋艺,更是超绝。其子谢羡,在舞勺之年,曾同时跟大齐的三个一品棋手对弈,两胜一平,连废帝都夸他超一品。
王乐瑶没想到桓曦和如此大胆,竟敢把文献公抬出来,暗暗地瞪了她一眼。万一待会儿输棋,岂不是连他老人家的英名也辱了?
她一向不好与人争,但看那方继尧有意挑衅大梁,更兼看不起女子,便没有退缩,“请先生赐教。”
这声音温婉动听,入耳有酥麻之感,清贵中又带着点冷淡。虽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却可想见定是个窈窕淑女。
方继尧失神片刻,望向二楼:“请娘子移步。”
“我是闺阁女子,不便与先生当众弈棋,不若手谈一局盲棋,如何?”
众人听说要盲下,又是发出连声惊叹。盲下不止是考验棋艺,还必须有超强的记忆力,全局的洞察力,纵观整个都城,怕是男子也少有能做到的。
方继尧的额头上开始渗出汗水,他有些为难,因为并不善于下盲棋。但周围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对方又是个女子,自己刚才都已经放出狠话,可谓是骑虎难下,只能应了下来。
萧宏走到窗边,努力往那边的雅座张望,可视线刚好被梁柱挡住了,根本看不见。嘴里嘀咕着:“这到底是哪家的娘子?不会是逞能吧。”
萧衍刚刚已经认出来了。
就让他见识一下,身为甲族之鼎的琅琊王氏教出来的女儿,到底有多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