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静止了五六秒后,苦无涯和沈云锡纷纷回神。
两人赶忙冲上前,苦无涯将林芙从地上抱起来,沈云锡则一掌震碎黑衣人全身的筋脉后,直接将其丢出了房间。
林芙被苦无涯小心翼翼地放回到床上。
“阿芙,放松,没事了。”
苦无涯单膝跪在床边,双手捧着林芙半蜷着的、僵冷的右手,不敢硬扳,只能力道很轻地为她按摩周围的肌肉,同时温声安抚着。
林芙眼睫轻颤,眼眶中凝聚着的、晃动着微光的水汽瞬间成珠落下,在被子上砸出一小块颜色更深的湿润痕迹。
苦无涯顿了下,伸出手去为她拭泪,却在触及到她柔软的脸颊后感受到了不同寻常的高温。
他那被担忧、愤怒、怜惜、心疼等种种情绪挤占的大脑,现在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苦无涯皱眉,当即探手去林芙腕间切脉。
沈云锡将拔出的带血的匕首放到桌面上后,快步走向林芙,“那人已经死了。没事了。”
林芙抿紧唇,浑身微不可察地轻颤着,没有回应他。
沈云锡眉头紧锁,瞧出林芙状态不对,又见苦无涯一脸凝重地在为林芙诊脉,出声问道:“怎么了?那人用/毒了么?”
苦无涯诊完脉后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慢慢揉捏着林芙的手掌与手指,待她的右手不再那么紧绷后,才用一种略显奇怪的语调吐出两个字:“情/毒。”
“...什么?!”
沈云锡瞳孔骤缩一瞬,手下意识地握紧了剑。
但这里没有需要挥剑相向的敌人。哪怕拔剑出鞘,也寻不到落处。
因为他想要斩断的是一种毒,已然渗入了林芙体内共生,不能毁灭,只能寻求解法……
房间里突然陷入了一种奇异的沉默。
而正是这份沉默,令那道微弱的喘息声清晰地在人耳边响起。像是有两条毒蛇,爬行着钻进人的耳道里,刺破那道耳膜,紧接着钻向人的心脏。
这种沉默像是持续了很长时间,但也许只是十几秒钟,一道声音率先打破了仿佛已凝滞不动的空气。
“我有解药。”苦无涯说道。
沈云锡顿时转眸看向他,“之前为何不说。”
声音很冷,无疑是在质问。
苦无涯扯了下嘴角,没有回答。
当前情况解毒要紧,沈云锡也没有在这问题上和苦无涯纠缠的意思,只催促道:“解药!”
林芙也缓缓扭头看向他,黑色长发滑落一簇贴到她泛着粉意的肌肤上,发丝微凉的触感使她不禁浑身一颤。
看起来…敏感极了。
像是只要稍微碰一下……
苦无涯探去拿解药的手顿了下,腮帮鼓动一瞬,沉沉呼出口气,像是强行忍耐住了什么。继而,他动作明显加快,一个画着花型图纹的小瓷瓶被他找了出来。
苦无涯从中取出一粒药丸,送到林芙唇边,声音尽可能的温柔,以示自己的无害:“乖,吃了就没事了。”
林芙垂着眸,启唇小心地将那颗小圆丸抿走。
但哪怕是这样,唇肉内的高温依旧像是烙在了苦无涯的指尖。他收回手去后,仍觉得那触感明晰得难以忽视,勾得他有些躁动。
沈云锡此时根本注意不到苦无涯又有了什么坏心思,他的注意力几乎全放在了林芙身上。尤其是在林芙服下了解药后,他的目光过于专注,已经到了有些骇人的地步了。
所以,他也很快便发现了一件事——
“好像……没有用。”
沈云锡说这话时声音干涩了一下,像是有什么东西刮坏了他的喉咙。
“阿芙看起来更难受了。”
苦无涯:“……怎么可能没用。”
他此时也分不清自己到底是抱着怎样的心情在说这句话了,只是动作很迅速地再次把上她腕间的脉。
“……”
“怎么样?”沈云锡问道。
苦无涯动作略显僵硬地收回手,片刻后,他道:“我来为她解毒。”
他看着林芙,认真且坚定地:“我会娶她。”
“……”
沈云锡冷冷地看了苦无涯一眼,声音里也饱含杀意:“痴心妄想。”
“是我痴心妄想,”苦无涯面无表情地看向他,“还是你睁眼做梦。”
沈云锡:“我是不会让你趁人之危的。”
苦无涯嗤笑:“是不是我来就是趁人之危,你来就是救人心切啊?”
林芙蹙起眉,嗓音略微沙哑:“别吵!”
她沉声咬词,音量不大,但其中肃然的意味却令人心头一紧,下意识便听从地缄口收声。
“不需要谁帮我解。”林芙一字字道:“冷、水。”
苦无涯皱眉,“阿芙,这毒/药性/很烈,硬抗的话对身体会有损伤。”
“这是我的决定。”林芙没看他,“我的身体我自己做主。”
苦无涯还想再劝:“阿芙……”
“我听你的。”
林芙抬眸,便见沈云锡冲自己略点了下头,转身去将桌上的匕首拿过来递到她手边。
林芙接过握住后,他留下一句“很快回来”,并警告地冷冷瞥了苦无涯一眼,便匆匆离去。应是去准备冷水了。
沈云锡离开后,房间里便只剩下了林芙和苦无涯。
苦无涯被沈云锡的话打断后沉默了会儿,突然道:“阿芙,我也是刚刚才发现…我好像变了。”
林芙转眸看向他,像是在无声地问:哪里变了?
苦无涯眸色很沉,语气不像是想要倾诉的迷茫,而更像是已经得出结论后的一种基于事实的陈述:“从小到大,我从未觉得自己有朝一日竟会和‘卑鄙’这个词挂上钩。”
他起身,弯腰往前靠近。
林芙蹙起眉,手脚无力地朝后缩了缩,像一只已经被逼到角落里的无力挣扎的猎物,捕猎者很轻易地便能享用它的一切。
但他知道,若是真的这般想……前车之鉴已经摆在那儿了。
他的心上人,单纯、烂漫、怕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拥有近乎无暇的好奇心。但也这并不意味着她柔弱可欺、很好被拿捏。
她有自己的意志、明确的喜恶、和面对危险时孤注一掷的狠劲儿。
世俗的苦难拴不住她,她可以在知晓了一切后毫不犹疑地离开浮屠镇,似乎任性冷情到了极致。但在旁人迷茫无措时,她又会很温柔地出声开解,像是会愿意收起锋利的刀,去扶一朵弯折的花。
善与恶。慈悲与残酷。
没有这些定义和标签。
她拥有一个,多么自由的灵魂啊。
这个世界上的一切,是灰色的。而她,是彩色的。
——好喜欢。
苦无涯离得太近了,近得只需要稍一动作,便能亲/吻上林芙那绯红的脸颊。(亲脸颊有啥问题?)
“苦无涯。”
林芙喊了声他的名字。
身上显露出来的情态越迷人,她那双半阖的、被长长睫毛所遮挡的眸子里的神情便越静而冷然。
“出去。”
苦无涯呼吸一滞。继而,他竟勾唇笑了一声。
他轻声道:“阿芙凶/人的模样也好喜欢。”(凶人这句话有啥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