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觉得?”
苦无涯轻扬长眉,“所以你不那么认为吗?”
镇民叹了口气,说:“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
他重复了一遍,似乎在用这四个字,说另一段很长的话。
苦无涯轻笑了声,微抬下巴,“说说。”
“当年发生了什么。”
镇民低着头,用略带沙哑的声音讲起自己的回忆:“当年……当年那件事的开端,是从一群孩子,惊慌失措地从林子里跑回来开始的……”
—
常年住在镇上的人家交情不一定很深,但基本上都是认识的,能喊得出名字,或者认得对方的脸。
但大人之间的关系对小孩子来说并没有多少影响,年纪差不多,在这镇子上一跑,碰面后和眼缘就玩到一块儿去了。
而小孩子之间的玩伴交情也对大人间的关系没太多影响,顶多遇见后打个招呼聊聊天,该当不成朋友的依旧只能说算是熟人罢了。
那天,常在一起玩的几个孩子到镇子大门外集合,凑在一堆叽叽喳喳地说着话,瞧着很是兴奋的模样。
作为召集人,赵家的长孙站出来喊了一嗓子:“都安静!”
赵家在浮屠镇是有些家底在的,平常时候,镇上的其他人都对赵家人和气、客气,连带着默默旁观的孩子也有样学样,哪怕赵家长孙才七岁,在场不乏有比他年长些、比他长得更壮实的孩子,也都听他的话,俨然将他当做是孩子头头。
所以他一喊,孩子们便都安静下来看着他,等他讲话。
赵家长孙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说:“冯小青说昨天看见黄家那个哑巴一个人往林子里去了,她不敢跟。所以今天喊大家过来,不只是到林子里玩,还要找到黄哑巴,看她为什么要一个人去林子里。”
孩子们点头,齐齐应好。大家听了都很好奇,都想知道为什么。
随后有人问:“她今天也去了吗?”
“去了。”比赵家长孙要小一些的小女孩声音甜甜地说:“我看见她去了。”
有人问:“冯小青,你怎么总能看见?”
另有孩子也好奇地:“你每天都看着黄哑巴吗?”
冯小青嘟了下嘴,说:“没有啊,就是看见了。”
赵家长孙:“好了,我们快走吧。”
一群孩子热热闹闹地往林子里走,路上碰见了镇上的大人,总会被叮嘱“只能在林子外围玩,别走太里面去了”。
孩子们就会笑嘻嘻地敷衍:“知道啦,林子深处有会吃人的妖怪,我们不会去的!”
其实他们根本不怎么信。
因为学堂里的夫子说了,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妖怪,都是长辈们编出来吓唬他们的。夫子那么厉害,懂得多,他们爹娘都不敢在夫子面前大声,所以夫子说的肯定是对的!
但很快他们就不这么想了。
他们玩玩闹闹地一路往前,最后在一棵大树后面找到了黄哑巴。
所有孩子都愣住了,脸上的表情定格得五花八门,瞧着很是奇怪。
但在他们眼中,更奇怪的是黄哑巴。
他们看见那名身材瘦小的小女孩,正蹲在地上,手里抱着一只被割开喉咙的兔子,低头张大嘴咬在那道豁口上,明明是在、在喝它的血!
人是不会喝血的,会这么喝血的只能是…是妖怪!!
“啊啊啊!!!”
惊呼声四起,被吓到的孩子们转身就逃,拼了命地跑回镇上。
有大人拦下他们,先是望了眼他们身后,发现什么都没有,才问他们:“怎么了?被野狗追啦?”
孩子们便万分惊恐地、表情看上去十分夸张地:“不是狗!妖怪,是生吃血肉的妖怪!”
大人听了一愣,半信半疑地:“真的?长啥样啊?”
孩子们争前恐后、七嘴八舌地说:“就是黄家的那个小哑巴!”
“我们看见她一个人躲在林子里生吃兔子!”
“她还在喝血!半张脸都是血!”
“真的啊,你们确定看清楚了?”大人很是惊讶。
孩子们:“看清楚了看清楚了!”
“就是黄哑巴,我两只眼睛都看见了,就是她!”
“我、我好像还看见她身后有尾巴!”在杂乱的声音里,突然有孩子这么说。
其他孩子都被吸引了注意,急急问道:“尾巴?什么样的尾巴?”
“是一团毛茸茸的尾巴。”
“我想起来了!是白色的对吗?”
“没错!”
孩子们就尾巴这个话题聊了起来,最后开始猜测起黄哑巴是什么品种的妖怪。
“是狗狗吗?”
“那就是白色的狗狗?”
“不会吧,狗狗不会那么吓人。”
“也对。那是什么?”
恐惧似乎来得快去得也快,孩子们开始好奇心旺盛地猜测起黄哑巴的妖怪原型会是什么,站在一旁的大人听着他们尚且稚嫩的童声,却感觉四肢发麻。
虽说镇上没听说有人见过妖,但没见过不等于没有啊!那么多流传至今的故事,总不能全是凭空捏造的吧?还有,小孩子都是看见什么说什么,真要是有人又是生啖血肉、又是长着尾巴……那不就是妖吗?!
不行,这么重要的事得赶紧通知其他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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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连苦无涯都感到了些许惊讶,“你们就因为一群孩子的话,把那个女孩当成妖烧死了?”
林芙看着镇民,整个人很安静。
镇民有些犹豫地:“不只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