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伺候的衙丁可算反应过来,这人是真醒了,赶紧恭敬的道:“回都尉,今日是五月十七!”
“将军……大将军呢!”李清勉力撑起头,盯着头发胡子都乱蓬蓬的人急切的问!
是不是将军因他重伤,所以先回广固了?
“啊?什么将军?”
“与某同行的顾大将军!你……咳咳……”
“没有啊!就你一个冲到城里了啊。哦对,还有半个……”
“咳咳,找此地最大的官来!快!咳咳……”李清不耐跟他鸡同鸭讲,赶紧让他去找明白人来。
“这么晚了……”这人嘀嘀咕咕的出去了,一路抱怨,找了值夜的县长家管事。
管事一听还有个大将军在他家郎君治下,让泥水冲丢了,头皮一炸,疯了似的冲进县衙后院儿。
前后不过一炷香的时间,涉县县长披头散发、光着脚就冲到了李清的榻前,扶着帐柱喘着粗气问:“哪个大将军?啊?大将军在哪?”
已经捋清前因,却完全不敢臆想后果的李清呆滞的盯着帐顶,哑声道:“镇军大将军……并州都督……都乡侯世子……顾禺……五月十三日,依上命,归广固途中遇泥石之灾……如今五月十七日了……大将军在哪啊?”
每说一个称谓,涉县县长就是一个激灵,等李清缓缓转眸,盯着他问出最后一句,一下子堆坐在地,傻了。
一瞬间,涉县县长直勾勾的盯着李清想:
杀了他吧!
杀了他!杀了所有知道他来过涉县的人!
然后上面派谁来查,都说不知有大将军路过此地的事儿!
从此辞官归乡,再也不出来了!
最后还是披着衣服赶来的刘掾佐打断了他的痴心妄想:“东翁!还是快派人去找吧!再把闵大夫找回来给这位都尉看看伤情!”
涉县县长直勾勾的盯着刘掾佐,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一直给这个都尉看伤的大夫,出自两鲜味盐商之一的闵家。灾祸发生后,无论平庶,几乎救治了半座城的灾民……
谁知道他到底跟多少人提过……
就算他能杀光全城的平民,可怎么能捂住那些大小世家的嘴?
“去……去叫贼曹校尉!去!快去!喊城门校尉!快——”涉县县长一边喊,一边踉跄着爬起来,撞得刘掾佐一个趔趄,跑出去了。
李清惨然一笑,对着巴着门框好容易站稳的刘掾佐道:“晚了……晚了……呵呵呵……晚啦……”
太晚了。
便是插翅,十九也回不去广固了……
婚期延后?
他现在至多在冀州,天幸得到救治,可是四五天过去,将军他们怕是……
晚了啊!
五礼走完,婚书已下,他苦命的小娘啊……
刘掾佐自被喊起来,就知道如果找不回个活着的顾大将军,东翁死定了……若是陛下细查东翁灾后如何失职,东翁阖族都完了……
他恐怕也难逃一死……
眼见着榻上的人笑着笑着就哭了,刘掾佐也是悲从中来,坐在门槛上抹起泪来。
自泥沙冲城,一片哀鸿的涉县,日日夜夜,千家嚎哭。
可恸哭无法牵绊中天之上的冷月一分,祂依旧反射着太阳赋予的清光,徐徐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