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因为李清是长辈,又不怎么出门,李藿身边开始出现微末寒门的庶子自荐。
拥上来上赶着入赘的没一个好的,李藿看哪个都不行,又让他们烦的不行,好在阿耶说,既然家世都泄露了,就趁他回来了,清明回安乡祭祖吧。
正好安乡村正当时说想归宗,得问问祖宗同不同意呢。
于是,李氏五口人带着仆人、狗子和七车行李,回安乡了。
大黑年纪大了,又不怎么坐牛车,居然晕车。
李家本就车多,走得慢,这下还得为个狗走走停停。
李清多有不耐,可是听儿子说年下没了一只狗的女儿,哭了好几天,也只能忍了。
华静也不怎么出门,也晕车。好在天已开始回温,便让陪嫁和夫君看着儿子,自己跟小姑子带着狗在车下慢慢走。
萦芯上次回安乡,才七岁不到,时隔十年,原本半天就荒凉了的直道两边,如今大有变化。
因着费县多了两个生意火爆的吃食加工厂,县南原本只能看半天的田地,一直通到玉玦山以南好远。
萦芯站在路边,远远看着光着腿,扛着犁的一排农奴,奋力耕地时脸几乎贴到泥里。
任由自家牛车一辆一辆超过,直到阿糖提醒,才领着跑两步就喘的大黑往前追了一小段。
这次,他们往南走了快两天才走出这片耕地。荒地里,许多当年手腕粗细的小树,有的已有人粗,有的却依旧纤细,倒是树下一年一茬的枯草依旧开始被新一代慢慢覆盖。
给家主赶车的车夫是当年跟管事下过南地的,指着道边左右两座大腿高的界石,道:“家主,从这开始就是咱家的地了!”
李清颇有兴致,特意叫停车队,带着儿子女儿仔细看了看两个界石,上面都是一大一小两行阴刻的字:
大的六字“南行李氏界石”,一看就有了点年月,字里有这几年积下的浮泥。
小的五字“巴西宕渠籍”是去年县里新给加上去的,笔画里还能看到刻刀留下的白茬。
从这两块界石往南,就是李家的地了,之所以在直道两侧都立是因为,直道是国家的,县里没卖给李家。
“取水来。”李清看着界石高兴,要了水和布,要亲手把界石擦干净。
李藿和萦芯也不能干看着阿耶干活儿,自然上前接过阿耶的活计,仔细的将两个界石擦洗干净了。
看着儿女擦拭界石的背影,耳边还有儿媳妇逗得孙子咿咿呀呀的声音。
李清抬头再看看一览无云的晴天,想:等给小娘寻到夫婿,再看着大郎拿到官印,他这辈子就圆满了……
从界碑往南再走一天,就到了下溪村。
下溪村不再是断壁残垣,李家也不再是没能打前站仆人的小寒门。
李家车队到时,阖村都站在小路边上恭敬的等家主们到来。
华静偷偷撩开车窗帘,有看见的村民以为她是自家小娘子,激动得赶紧给她行大礼。
觉得外面人的眼神太过热切,华静撂下帘子,不再往外看,低声与夫君说,小姑子能受得了这么多人的瞩目,真是厉害。
后车的萦芯哪里受得了这个,不光是村民安静且热切的目光,连春耕正忙时,阿酒居然就为了迎接他们,让村民停一半天工都觉得夸张了。
牛车直接在阿酒的院门前停下,阿酒阿功带着一众村民齐声喊道:“恭迎家主。”
萦芯一听就知道,这是阿功教的。
抿嘴一笑,等阿耶下了车,让他们都散了,自己才撩开车帘往外看。
李藿已经扶着媳妇下了车,接过陪嫁怀里的肥儿子,往院子里走,路过萦芯的车,说:“还看什么,都散了,下来吧。”
阿酒让阿功去伺候家主,自己来到萦芯的车前,笑着说:“小娘子近来可好?”
萦芯没让阿甜扶着,自己跳下来,“我很好啊,阿酒两年没见啦,身体还好么?。”
阿酒近两年头发越加黄白,因着开始开始春耕了,面皮晒的红黑。
他看着又长高不少的小娘子,两眼晶亮,直道:“阿酒好!阿酒好好的!”
他感觉车里有响动,还以为是小娘子的夫君,一边高兴一边生气麦芽半月前来怎么没给他们信儿,就见小娘子回身喊:“大黑,下车啦。”
大黑不是小娘子养的狗么?
果然见一条嘴都白了的老狗,慢慢悠悠的站起身,走到车辕,让一郎抱下了车。
阿酒那个失望啊!
他也不能问,只能憋着,听见小娘子探问他和阿功的近况,赶紧跟到小娘子身后,一句一句的回了。
村里都是砖木结构的房子,早几天知道家主要来,他们就把阿酒和阿功的两个院子收拾出来,给家主暂住。
安顿的事儿自有跟来的下仆收拾,萦芯坐在阿酒家的厅里,翻账本,问阿酒山庄的一些细情。
带家主在农庄里小转了一圈儿回来的阿功,一见此情此景,眼圈儿不由一红。
他在玉玦山庄的头一年,远远的就看见过大娘子坐在那里问头发还没白的阿酒庄里细情。
阿月抱着跑了一脑袋汗的小娘子从前走过,并未注意到不远处她阿耶的注视。
可惜,此处阿酒的院子里没有竹从。
“唉……”李清叹一口气,收回视线往里走,没注意身后阿功和阿登都在抹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