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多年过去,当初在篮子里哼哼唧唧的三个“大黑耗子”,如今嘴边的毛都见白了。
大黑愈加沉稳,二黑也懒了许多,偶有园子里的雀鸟去啄它的尾巴毛都懒得撵走。小黑依旧爱跑爱闹,只是两个哥哥都不爱搭理他,倒是跟阿甜更亲了。
之前几年的春时,萦芯倒也给它们配过几次,可惜得了好种的母狗都被别家主人带回去了,小狗也不给李家送来。
萦芯顶多保证它仨的孩子没被吃掉,倒也并未追要。
吹着微凉的夏日晚风,萦芯左拥大黑右抱二黑,看阿甜嘻嘻哈哈逗小黑来回跑,日子真是美好。
五月就是清明,李家依旧拿自家独特的角黍换别家奢华的五彩绳,因着华静与隔壁孔十九娘是手帕交,还办了个小宴。
孔十九娘九月就要嫁到并州去了,她非常羡慕华静婚后自在逍遥的生活,可惜她要去的也是个大族,恐怕婚后再无清净。
两个闺蜜都知道,待孔十九娘嫁了,最大的可能就是生时再也不见,是以聚在一起时两人也是默默无语,心有戚戚。
萦芯劝慰道:“便是十九娘姊姊婚后难见,你二人可以通信啊。有个能说夫君坏话的笔友不好么?
再说,人生际遇,谁知道将来如何呢?
嫂嫂出身平原郡高唐县,不还是跟着城守来费县与十九娘姊姊相遇么?人的缘分很微妙的。”
“嗯!”两个都不怎么爱说话的女娘听了她的劝慰,都点点头,心下有了一点期望。
今年的雨水非常多,徐州大半五月都被乌云罩着,及至六月初才多有晴天。
余甘茶馆六月初一贴出告示,将于六月十五至七月十五开始一个月的“晒书节”。
期间,文客可用自家一本茶馆没有的藏书抄本,换茶馆五本抄本,任选!
这个茶馆本身就是个赔本的买卖,是个知晓物价的都清楚,但是,李家“赔本”换书可是头一次!
费县本地人还罢了,有钱随时去看,没钱脸皮厚也能随时去看。外地人再向学,也不能家都不要了在费县常驻,就是想也不一定有足够的钱呢。
有了这次机会,家中有点底蕴的都能在茶馆一次性换够看一年的书!
万一明年茶馆这晒书的节日还办呢?征文可是定了每年十一月都办的!
是以,今年盛夏,来取调珍酱的行商们还在来费县的路上,周边许多城镇的文人已经到费县了。
曹掾佐忝为华城守第一心腹,余甘茶馆这样的活动怎能不第一时间告知东翁。
听完他转述简略的细则,华城守用食指敲敲案几,心道:连任是对的!今年的政绩更好看了!
一个县长的政绩有几项呢?
首先是治下安稳,老天爷赏饭,没灾没难!
其次最重就是税收!
费县农税也就那样,够费县各官吏的官俸和贪墨,够给国库缴纳,剩下的常仓、徐州大营一分,就没了。
可自华城守入职,费县的商税一年比一年丰厚!虽依旧不敢跟大城比,可自孔、孙、李、范四家合开的酱坊、面坊开市,费县去年的商税一下子就在徐州各县里排了第一!
后面第二第三加起来也就比费县多一点点而已,这俩县还是靠吃到费县的行商过路费才肥起来的!
比税收次一点点的就是人口增长。
表面上,费县人口是没什么增长的,毕竟现在四国都是地广人稀,孩子生的多,死的也多,不负增长就是天幸。
路上流动的基本都是行商和旅官,极少有大量平民、庶民迁徙。而且,不管李家和几个新开的工坊多买多少奴隶,也是他们自己家的财产,不算县里曾丁。
然后就是文治了。
文治大概分为“拾野”、“教化”。
拾野就是在治下找到了有可以“举孝廉”、“举茂才”的人才上交给国家当官。
四舍五入,吴国立国也快两百年了,举茂才这类都已经像南亭雅集一样制式化了,孝廉基本都成了世袭。
比如萦芯外翁的嗣子大伯,他家往上已经是两代的孝廉。倘某天大伯不幸早亡,阿苽继续肩挑四房,再给他阿耶的丧礼和守制都足够吹毛求疵,那阿苽就妥妥的是第四代“孝廉”。
也难怪当年阿苽才四五岁,大伯张嘴就是罚他抄《孝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