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糖不敢主动去找弟弟,怕他已经亡故,怕他已经忘了自己,更怕他嫌弃自己卖身为奴低贱,不愿再联系……
“阿糖,你为了他已经仁至义尽,不管他如何,你知道个确切结果,总好过这样苦等。”揉着阿糖冷硬纤长的手指,萦芯头一次劝她。“给自己一个结果,一个解脱。你总得为自己往后看了……”
阿甜回来时,正见阿糖被小娘子握着手,一对儿一双的掉着泪,便悄悄的出去了。
哭过一时,阿糖看着萦芯坚定的神情,银牙一咬,“求小娘子帮我找找他吧!”
“你陪我这么久,这样的情分,说什么求呢。”萦芯展颜一笑。
李清在自己院子里单方面与女儿冷战两天,没想出女儿拒嫁的原因,也没找到强压她嫁人之后让她安分的办法,倒是自己给自己劝退了一步:
小娘这样的心气儿是绝不能屈居人下的,不如先相看一两年,倘遇到好的,她自己就愿意嫁了。
实在不行就随她招二郎入赘吧……
因为二郎身材伟岸,在军营里还学过骑马,李清甚至以为亡妻梦里的郎君也可能应在他身上。
如果是真的,婚时到底花多少钱给心上人置办坐骑,婚后是否为了躲避物议东迁路过桃林,还不是看小娘自己的心情……
不过他也没立时跟小娘说出想法,依旧与女儿冷战,想再挣扎一下。
只苦了李藿在中间,连婚前紧张都忘了。
因为知道儿子更偏女儿那边,李清跟儿子也没好脸儿,他既恨自己父纲不振,也气儿子为长无能!
冷战期间,儿子竟然不去劝小娘让步,反而在他这撬缝!
这日休沐,李藿又不知哪里惹了阿耶不快,被撵了出来。他便去小书房找小娘“撒气”。
其实也就是跟小娘说说话,看看她有没有软化的可能。
结果就稀奇的看到小娘正在仔细的研读两篇文章。
“在看什么?”他并未偷看,只坐在案几对面,接过阿甜递上的热茶。
萦芯倒也没瞒着他,指着几处不明白的问他,“阿兄,这是什么意思?出自哪里?”
李藿一看,竟然是当初茶馆的征文,大略扫过就知肯定是因为其义不符时下正统,被黜落的。
他眉头一皱,心想:小娘本就离经叛道,再看这个更是要命,只道:
“不知道,都是瞎写的,什么乱七八糟。”
“哦,我说怎么看不懂呢。”萦芯别有深意的扫他一眼,将两篇文扔到一边,不再看了。
她这样轻轻揭过反而让李藿生疑,问道:“你看这些做什么?”
“我合计趁着阿耶在家,看看被黜落的文采如何,再多给他找几个幕僚。既然不行,茶馆一年不是预备两次文会么。要不也别等年中了,你婚后就马上再办一次?”
这理由也说得过去,李藿不再多想,只道:“年中再说吧,我打听了他们两个,都还可以。阿耶有四个门客,尽够了。”
收人作门客,不管他是否做了吏、有无俸禄,主家都得给一份儿高薪。李家虽然收入多,好似大风刮来的那么容易,但也不能打水漂。
再说,贪多嚼不烂,门客请来不容易,平安送走更难呢。
“行叭。”萦芯便不再提了。
她有这样好说话的时候,真叫李藿感慨。
在小娘这里松散够了,李藿又要回阿耶那里受罪。
萦芯承他的情,非常规矩的给他行了个礼。
李藿回都不回,翻着白眼走了。
二月冷风匆匆而过,三月许多艳阳天。
三月初一,萦芯让一郎给老宅的青山传话,让他们先将放归过年的孩子们接回杏核村继续初级教育,青山选中的两人,她还得再仔细看看人品。
三月十六,华静的二十六辆嫁妆牛车缓缓从华府驶出,往李家走来。
作为大族嫡支庶女,华静的陪嫁并不很多。
除了从掏耳勺到死后棺之类必有的物件,华家只给她陪嫁了一百顷费县熟地和这片地里的庄户、两个费县的铺面和铺子里的管事伙计,另有加上李氏聘礼百金的二百金压箱底。
她生母给她添没添,添了多少,就不得而知了。
嫁妆单子上没写。
至于华氏出身平原郡高唐县的固定资产,是一点儿没给华静。
当初华静的大姐出嫁时也是这样,比普通世家嫡女出嫁差底蕴,比庶民嫡女出嫁多钱财。
如果李家一分不出,这些钱财倒也足够华静在费县富足一生,完全看得出华夫人对这个庶女不过尽了嫡母的本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