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温阳兄谬赞。如今我父纲不振,便是在家也管不得她了……”
李清苦笑着放下酒杯,吃亡妻的嫁妆已经不怎么光彩了,再让女儿养,他当父亲的底气已是一点都没了。
“诶——”董暾是个开明家长,劝道:“那有本事的儿女自然都是有主意的,倘一味压制,不就将孩子的资质浪费了么!”
童暾给贤弟满上一杯,继续道:“倘李小娘子是个寻常女娘,磬明如何能放心赴任?便是都带到军镇上,不出一年,小郎君怕也学坏了!”
说着,童暾用手指着几处增减道,“你看,小娘子的图纸,便是让你我画,也不能这么周全!磬明若还有不放心的地方,回信教她,既你说她闻一知十,定然能明白你的苦心!”
说完他自己瞅着图纸,又是一叹,“可惜我家没有适龄的儿郎,不然定要与磬明作亲家!”
可恨他自己没有嫡亲的兄弟!儿子的亲事也订早了啊!
叫挚友一顿夸,李清好像也能接受了。
夜半喝水时,他又想起亡妻千叮咛万嘱咐的梦,也觉得,自家这样能干的女儿,将来是必要嫁个哪哪都好郎君的!
幸好儿子孝顺得多!
没两天,也学奸了的大郎在学里写清买房的原委,偷偷用自己攒的私房,雇人给阿耶送去。
看着儿子力透纸背的“速归”二字,李清凉凉的想,回去做什么?宅子还能退?按照小娘的性子,怕是已经开始修葺了吧……
李清劝自己想开,最后也只得给儿子单独回信,让他找家中藏书,监督女儿改房时尽量不要违制。
虽则现在礼乐崩坏,少有人管,但是自家毕竟乍富,只小儿女在家恐怕会被欺负。
另外,嘱咐他年时别回安乡,就在费县遥祭祖宗吧,千万别在路上让强人截了!
写着写着,他又担忧起来,眼看那盐的生意肯定越做越大,将来的收入肯定会更多,现在花了买房,后面怎办?
也不知二郎啥时候能学好武艺,赶紧回去看宅护院啊!
李大郎现在也怕,自知道家里多了许多金鱼,半夜总惊醒。深觉小娘狗买得太小,不能护院。
幸好萦芯的收入瞒下不瞒上。
她家除了吃食,素来低调,周围邻居都是平民,没人知道内情。
那些知道的人要么自持身份,要么不敢伸手。
费县权位最大的官——华城守,看着唯一的孙子因为李家布丁开了胃口,就嘱咐管城内治安的贼曹(片警),夜里巡防时多去李家附近转悠。
也算萦芯的善缘没白结。
鲜味盐的收益,因着天冷,耽误了干海菜的出产,是以第二笔并不太多,只有第一次的一半。
萦芯现在除了逗狗,就是继续完善那个图纸。今天想挖个莲池,明日又怕生蚊子去掉了,玩儿得不亦乐乎。
直至收到阿耶的回信。
捏着单薄的信封,萦芯合计,难道阿耶骂她的话也写得很精简?
结果一看,除了嘱咐她尽量低调,财不露白,要仔细门户以外,就只说家中人少,不要大肆花费在装修上,意思意思就得了。
还有就是让她多听兄长的话,前后说了三遍。
萦芯看了两遍,连问她怎么来的钱都没有。
“你给阿耶写信了。”她上下扫视大郎,给大郎看得如坐针毡。
早两日收到阿耶单独回信的大郎,瘙瘙发痒的面皮,不甚有底气的说:“写了。”
萦芯小手一伸,“回信呢?”
因着自己屋子偶尔侍女会去收拾,所以一直把信装在身上的大郎,从怀里把信递给她,扭扭不自在的腰带,说:“你不要总这样看我。”
萦芯接过,仔细看了两遍,心想:阿耶这么轻轻揭过?
其实她可以做的更加委婉一点,但是她就是想试试阿耶的底线。
就好像真正的小孩子,有时会一次次违背大人的意愿,就是想知道自己做到什么程度会挨打一样,她也想知道阿耶作为父亲,到底会放多大的权利给她。
结果当然很好,超出她的预计许多!
古代人寿命短暂,孩童时期的长短取决于家境。
若按照普通村中农户,萦芯这么大也得开始下厨房给全家洗衣、做饭了。但若是家境殷实人家,父母俱在,那么这个年龄的女孩子大多还四六不懂,开蒙的都少。
过了阿娘的忌日,就要到年下了。
借来的书只剩下两本没抄完。这一年的时间,除了赚到钱,李家最大的收获,就是多了十六本市上难见的书。
加上祖上逃走时带的,李家也算颇有文华底蕴了。
既然今年不用回安乡祭祖,萦芯就有了更多的时间和空间。不出阿耶所料,她决定提前开始装修。
萦芯让大郎给范生下了帖子,言说自家买了新宅要装修,请问他有没有相熟的工匠可以介绍。
转天,范生就带了一个比他还大几岁的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