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儿子? 柴市炭坊的一个破管事,也学大户人家的老爷,认义子? 白启曾听说城里头有规矩,庶民之家不可养奴。 许多大宅子便用认干儿子的名头遮掩。 名为义子,实是家奴! 倒让这老狗活学活用起来了! “泉哥……” 白启眯起眼睛,握着那吊钱的手掌攥紧: “这事不小,你容我回去跟阿弟商量下,再给答复,可好?” 满脸横肉,像头黑熊的杨泉爽快答应: “成!咱们月底再说。 我是看阿七你带着拖油瓶弟弟,讨生活不容易。 林老六也诚心一片,他婆娘好些年都没给留个种。 认干儿子也算后继有人,能给他养老送终。 阿七,哥哥绝不会害你。 等你小弟改姓了林,不说顿顿大鱼大肉,好米好面总归吃得上。 绝对比跟着你受苦挨穷强,对吧!” 这话说完,跟在杨泉身后的泼皮们赶忙帮腔—— “是啊,林管事干着柴市炭坊的肥差,愿意认你那病秧子弟弟当义子,简直大发善心了!” “一日三顿饭,吃着好米好面,多滋润,多自在!” “泉哥也是关照你,换成别人,想认干爹,都没门路!” 众人七嘴八舌,鼓噪不已。 白启面无表情,只是低头不说话。 见到火候差不多,杨泉大手重重拍在他的肩膀上,长笑两声走出铺子。 “阿七,听我一句劝,鸡蛋别跟石头碰,忍一口气,比丢了命好。” 刚才的对话,梁三水尽收耳中,叹气道: “杨泉多半收了林老六的好处,跑来做这个中间人。 他最近眼巴巴望着东市管事的位子,正缺银钱打点活动。 胳膊拧不过大腿,没啥办法!” 白启仍旧没有吱声,转头道了一声谢,默默地提着鱼篓离开。 “爹,杨泉这厮太跋扈了。 明知道你在这儿,故意装作没看到,连招呼都不打。” 等到白启走后,梁三水竖起算盘,嘴里抱怨道。 原来那张半人多高的木质柜台后,摆着一把宽大摇椅。 有个皱纹纵横的小老头坐在里头,晃晃悠悠,眼皮耷拉,好似睡着了。 “陈跛子的管事肥差,他志在必得。 本就来给咱们下马威的,没必要装模作样。 说到底,还不是你没出息! 练武不成,只能当个打算盘记账的小主事。 斗不过杨泉这头恶狼!” 梁三水明显不服气,小声嘀咕道: “杨泉有啥厉害的,不就学会一门鹞子拳么? 全仗着他爹名头响,才能欺行霸市。 要我说,爹你年轻时候努把力。 直接把杨泉他爹踩下去,现在,你儿子也不用被他儿子骑在头上了!” 老头抬脚就踹,睁眼骂道: “你个混账东西!净说浑话! 鱼栏养那么多打手,红棍才几个? 非得练筋大成,金肌玉络,才能坐安稳!真以为很容易? 老子好歹把‘鹰翻十八势’打得像模像样。 你倒好,学拳犯懒,站桩叫苦,也不知道随的谁!” 梁三水缩起脖子,赶紧岔开话题: “阿七也是倒霉,小小年纪没爹娘照顾。 如今还碰到林老六、杨泉这两个狼狈为奸的王八蛋!” 老头眼皮抬动,惋惜道: “那孩子人不错,吃得苦,身子骨也结实。 可惜了,爹娘走得早,又是打渔的贱户。 养家糊口的劳碌命,最难在黑河县熬出头。” 梁三水默然无语,不禁感慨自个儿投胎还算好。 否则人世间走一趟,可遭老罪咯。 …… …… “虾头,过来。” 怀里揣着大几吊钱,白启找到正在码头上搬运鲜鱼的虾头。 “阿七?啥事儿啊?我刚听人说你捞到大货了!” 虾头跟旁边的伙计说了一声,然后兴冲冲跑到跟前: “十斤重的乌鳢,值不少钱吧?” 白启笑一下没说话,拉着满身鱼腥味的虾头蹲在河边洗手: “走,请你吃顿好的,祭一祭五脏庙!” 能够免费蹭饭,那自然求之不得,虾头连忙答应。 两人就近找了一家便宜的酒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