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太后不理会他的讽刺,淡淡道:“事情如何,哀家心里清楚,老十二确实糊涂,但无论怎么样,他都是皇帝血脉相连的手足至亲;皇帝,可否看在哀家的面上,网开一面?”
“儿子明白,但……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周帝叹息一声,痛声道:“朕不是没有告诫过老十二,奈何他始终听不进去,以致闯出今日的大祸。
正如母后所言,他是儿子的手足至亲,试问儿子心里岂会不痛,可是……若儿子今日因为一己之私,而肆意践踏律法,那试问以后……谁还会敬畏大周的律法?儿子又如何去面对大周的百姓?!”
陈太后安静地听着,待他一一说完,方才开口道:“所以皇帝是铁了心要治老十二的罪了?”
“不是儿子想治,是国法难违,儿子心里又何尝不痛。”周帝眉眼满是无奈与痛惜之色。
陈太后微挑了细长的眉毛,幽幽道:“好一句国法难违;哀家要是再揪着不放,倒显得哀家不知好歹,罔顾国法了。”
听到这话,周帝似乎松了口气,垂眸道:“母后体谅就好,您放心,儿子会给老十二最后的体面,他的家人也不会受到牵连。”
陈太后闻言,不急不徐地端起茶饮了一口。
她这副气定神闲的模样,让周帝诧异,母后一向紧张老十二,否则一向惧热的她,也不会顶着夏日骄阳,匆匆赶来替他求情。
怎么这会儿刀已经悬头顶了,她又不着急了?
周帝暗自皱眉,他这次着实有些看不懂陈太后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了……
“皇帝。”陈太后眼皮一抬,唇齿碰撞间,说出一句令周帝豁然色变的话来,“先帝当年真是将帝位传给了你吗?”
倏闻此言,周帝勃然色变,看向陈太后的目光如同一头正欲择人而噬的猛虎;
半晌,他阴恻恻道:“母后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陈太后仿佛没看见他脸上的阴冷,抬手抚过梳得一丝不乱的鬓发,微笑地道:“这些年哀家老了许多,瞧瞧这头发都白了,但哀家还不至于连自己说了什么都不知道。”
“既然知道,母后就不该问这话;再者当年父皇留下的遗诏上面写得清清楚楚,传帝位于朕,诏书您与诸位大臣都是亲眼看过的。”
在说这番话时,周帝的自称,从“儿子”变成了“朕”,这是一种态度的变化。
他在告诉陈太后,在不涉及利益之时,他可以扮演着一个孝顺的好儿子形象;
但如果牵扯到利益,尤其是涉及到长生殿的那个位置,那他唯一的身份,就是高高在上的皇帝。
“哀家记得。”陈太后看到了周帝眼中的阴翳,并未在意,甚至连笑意也不曾削减半分,“不过哀家更记得,这世间有许多擅长临摹他人笔迹者,高明一些的,甚至可以模仿的惟妙惟肖,就是最亲近的人也难以分辨。”
周帝长眸微眯,愠怒道:“母后这是在暗示朕伪造遗诏,谋夺帝位?”
陈太后抚着袖口细密的金线,笑吟吟地道:“是与否,皇帝心里最是清楚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