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敏忠点头,抬手想要抚须,又想起刚才自己做的蠢事,硬生生收回了手,别扭地搁在扶手上,“若是没到银子,陈仕尚有几分活命的机会,如今……呵呵,能留个全尸就不错了。”
管家一惊,诧异地道:“老爷,这……这按照《大周律》所书,应该罪不至死吧。”
别看管家只是一介仆役,但他跟在胡敏忠身边多年,耳濡目染之下,懂的不比一般文书少;识文断字就不用说了,连《大周律》也曾通读;
不说倒背如流,但其中涉及大罪的,多少还记得一些,任凭他如何回忆,这几千两银子的都不至于被判死罪。
胡敏忠没有急着回答,而是问道:“查到多少两银子?”
管家如实回答,“说是有五六千两。”
胡敏忠微微点头,“狡兔尚有三窟,何况是陈仕,除了正宅,想必别院、祖宅,一定也藏了银子,加在一起,万余两不在话下。”
祈容既然已经破解了陈仕藏银的手段,那么找到剩下的银子只是时间问题,说不定这会儿已经带人去了。
管家点头,但仍是未解疑惑,“就算是这样,也不至于砍头啊。”
“呵呵。”胡敏忠冷笑几声,“太祖自马背上得天下,一生之中杀人无数;待到老年之时,疾病缠身,自感是因为杀孽过重所致,所以重修《大周律》,重新修订的律法大多偏轻偏慈。
虽然因为这件事,太祖皇帝得了仁慈的美名,但却给大周往后埋下了祸患,律法约束力不够,以致官吏贪心四起,但凡手里有些权力的,都想尽办法敛财,反而就算被查了,顶多也就是抄家流放,不会丢了性命。
等事情过去之后,再使些银子买通负责看守的官吏;虽不至于官复原职,但得了自由是没有问题,到时候靠着没被查抄的银子,颐养天年,何不美哉?”
这些话似乎在胡敏忠心里憋了很久,以至于他不吐不快。
不过他也知道这些话意味着什么,缓了一口气,将目光转向满脸震惊的管家,“你刚才听到了什么?”
管家侍候胡敏忠那么多年,哪里会不明白,当即深深低了头道:“奴才最近耳朵不好,什么都没听见。”
管家的识趣,让胡敏忠很满意,他也不担心管家会言不由衷,后者一家老小都在胡府的庇佑之下,就算借他一个胆,都不敢背叛。
静默了一会儿,管家小声道:“老爷是觉得,世子不会按《大周律》处置陈仕?”
经此一事,陈仕绝不可能从大牢里出来,他也就懒得再称一声陈大人了。
胡敏忠长叹一声,遥遥望着不知何时阴沉下来的天空,意味深长的道:“该是用重典的时候了……”
重典?
管家一怔,旋即似乎明白了什么,面色苍白,乱世才需要用重典,也就是说……如今已经到了乱世的边缘?
难怪自家老爷说什么也不肯出面,这种时候,越是位高权重,越是容易出事,一个不好就晚节难保,偌大的胡家也会毁于一旦。
“那……陛下能同意?”他小心翼翼地问着。
胡敏忠呵呵一笑,“没有陛下的默许,他一个副都御史,能将百官逼到这个地步吗,说穿了,他就是陛下手里的一把刀罢了。”
说着,他起身伸了个懒腰,苍老的声音再度响起,“行了,由着他们在外面折腾吧;再有人登门,你知道该怎么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