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大人年纪大了,又一向谨慎,一定会称病告假,到时候你就是此次京察实际上的一把手,我没说错吧。”江尧是个聪明人,将周帝的心思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只是我不明白,陛下为什么要绕这么大一个圈子,让你来负责京察?”江尧心思飞快地转着,祈容确实很有能力,但到底资历尚浅,也并未继承爵位,实在有些难以服众。
要说是因为周帝倚重信任,也不太对,周帝的心腹可不止祈容一个。
正当江尧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祈容淡淡道:“因为刚才的事情。”
“刚才?”江尧一时没反应过来,待明白他所指的“事情”后,面色大变,连声音都带了一丝急促,“他想做什么?”
祈容捧起茶盏喝了一口,令人心惊胆战的声音从茶雾中传出,“国库没钱,粮仓紧缺,外敌虎视眈眈;有些人这么些年吃得太撑,该是时候吐出来了!”
“嘶!”
江尧倒吸一口冷气,他从这看似平平常常的几十个字里,看到了不久之后的血雨腥风。
周帝,这是要杀鸡取卵,以稳国本了,而祈容……就是他手里用来杀鸡的那把刀。
江尧静静听着车马外呼呼的风声,许久,才干巴巴地挤出一句话来,“京察一旦开始,你就会成为众矢之的,被百官孤立甚至是唾骂。”
祈容没说话,只是一口一口饮尽盏中剩余的茶水,连混入口,略有些苦味的茶叶也一并嚼了咽下去后,方才道:“我知道,但又能如何?”
江尧无言以对,短短八个字,道尽了祈容的无奈与身不由己。
他是江家长子,自幼就理所当然地享受着父母的宠爱,尽管也有严苛的时候,但无一不是出于爱护期盼之心。
祈容却是完全不同,他是外室所生,生母甚至连个妾室的名份都没挣上,对于祈容来说,前十几年,光是长大就已经拼尽了全力,哪还有什么资格谈其他的。
等到大了一些,便跟随镇南侯出征,战场上一次次的出生入死,险死还生,还落下一身伤病,这才勉强挣出了一点功名,并且进了周帝的视线之中。
周帝的恩宠倚重,对于祈容来说,是在祈家立足的根基;等他承继爵位后,这种依赖或许会少一些,但至少现在还是这样。
“你有何打算?”
“且行且看吧。”顿一顿,祈容又道:“陛下自己也是焦头烂额,咱们做臣子的,既食了朝廷俸禄,自得担起一份责任。”
一听这话,江尧露出讥诮之色,“得了吧;真以为我不知道吗?咱们这位陛下私库里富裕着呢,否则怎么能撑得起那一次次的道场,炼得起一次次的丹药;但凡他肯拿出一半,朝廷也不至于这么艰难……”
“慎言!”祈容面色凝重地打断他,“这个话在这里说说也就罢了,下了马车,一个字也不许提,否则连首辅大人都何不住你!”
“我知道。”江尧并非不知晓轻重的人,摆手道:“也就是在你面前发发牢骚,换了别人,哪怕是老头子,我都一字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