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季县尉声音颤抖地道:“就没有……别的可能吗?”
“唉。”颜秉文又是一声叹息,“若仅仅只是不守妇道这一条,尚不至于致命,可偏偏还有一条人命在……”
季县尉急急道:“那是误杀啊,并不是谋杀,不能相提并论。”
“我知道。”颜秉文无奈地道:“可死的那个是李老夫人,本朝素来重孝,当今圣上更是以孝闻名,季小姐虽是失心之失,却犯了大忌啊。”
听到这话,季县尉脸上仅余的几丝血色也被消失无踪,苍白若死,双唇不住颤抖,却迟迟没有声音。
颜秉文知道他心里难过,虽然刚才在牢里冲动地说和季氏断绝父女关系,从此再不过问她的事,可二十几年的父女情份哪是说断就能断的,儿女就是父母心头的那一块肉啊。
他拍一拍季县尉的肩膀,道:“奔波一日,你也累了,我送你回客栈。”
季县尉怔怔地盯着他,仿佛没听懂他的话,下一刻,他突然屈膝跪地,倒把颜秉文吓了一跳,赶紧侧身让开,“你……你这是做什么?”
“下官斗胆,求颜大人救一救小女!”季县尉艰难说出这句话。
他知道这话说得不该,但他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
颜秉文沉下脸,肃声道:“季县尉,本官说得很清楚,一切都要依证据办事,若无罪,你不求本官,本官也会立刻下令释放她;若有罪……别说只是双膝及地,就算你拿刀威胁本官,本官也不会改一个字。”
他并不喜欢摆县官老爷的架子,所以打从见面到现在,都没有在季县尉面前用过“本官”这个自称,但现在他用了,可见是动了真怒。
他是同情季县尉,但也只限于同情,他身为朝廷命官,必须得依法办事,不能徇私。
季县尉老脸涨得通红,一口牙都快被他给咬碎了,他何尝不知这个道理,可是……一想到唯一的女儿即将人头落地,他就什么也顾不得了。
“大人……”季县尉刚说了两个字,便被颜秉文冷声打断,“刚才那话,本官只当没听到,若再有下一回,本官会据实告之知府大人,到时候别怪本官不讲情。”
面对这样严厉的告诫,季县尉只得收回嘴边的话,艰难起身,在向颜秉文无声地行了一礼后,转身离开;他佝偻着背,整个人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
颜秉文盯着他的背影,半晌,在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声中道:“趁着这几日功夫,好好去找找证据,若能证明季氏清白,自是皆大欢喜;若不能……我会在刑部公文中建议将季氏与李四处流放之刑;虽说苦了一些,但好歹能保住性命。”
这番话落在季县尉耳中,犹如久旱逢甘霖,激动得浑身发抖,眼泪更是夺眶而出。
待稍稍平复了一下心绪,季县尉赶紧拭去眼角浑浊的泪水,回过身朝颜秉文端然行了一礼,颤声道:“多谢颜大人!”
“不必谢我,我只是建议,刑部会否答应,就不是我能控制的了。”
“下官知道,下官知道。”季县尉迭声答应,哽咽道:“大人能够做到这一步,下官已经感激不尽了。”
在季县尉千恩万谢地离去后,颜秉文也离开了,只余晚风呜咽,似叹息似讽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