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羽和卢一尚说话的时候,江川就坐在角落里,不发一言,眼观鼻鼻观心,不管卢一尚如何不信,他但信,他跟偷鸡君有过两面之缘,他的本事,他多少还是知道一些的,一个能在木甲伶卫的眼皮子底下溜出尚方书院大门的人,从默室逃出去,也不是不可能。
默室很小,进来时的门却不小,说明有机关暗销的,但是机关暗销在什么地方,他观察了许久也没发现,心中不由更是佩服偷鸡君了。
符羽也双手叉着腰,两眼不知看着何处,嘴里喃喃着:“难怪偷鸡君故意跑到蹴鞠场去招摇过市,我还以为他是想看蹴鞠大赛才从默室里逃出去,现在我才明白过来,他真正的目的是炫耀他从默室了逃了出去。”
卢一尚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突然似想起了什么,问道:“适才你说,他是六岁就能二桃杀三士,还精通增乘开方,这不就是当年圣上苦苦寻觅的天才少年么?”
角落里的江川顿时一惊,目光定定地落在了上方那拳头大小的通风口处。
就听符羽道,“你说的是当年圣上刚刚登基那几年,想要笼络储备人才,下旨让各州府举荐各地的少年天才入宫面圣的事?”
卢一尚道:“我爹说,那是因为三江泛滥,储粮匮缺,国库空虚,南倭北虏等等诸多问题,大瑨当时极为艰难,皇上想的这个策略。我瞧他的年纪跟我们相当,正好符合,当地的官府怎会上报朝廷?他又怎会没能进宫面圣呢?”
“真叫你说对了,人家当年还真是圣上钦点的少年天才,原本是要入宫面圣的。”
卢一尚靠在墙上慢慢转望着他:“若是入宫面圣,怎么又会来了书院?”
“巧了,圣旨到的当日,他爹带着他去了北莽,后来上报回朝廷说是北莽回去的途中,染了病,大夫说了,恐伤了脑子,需要静养,京城太过遥远,恳请皇上念在孩子年纪尚小不宜跋山涉水的份上,收回成命,皇上爱才,便真就收回成命了。”
“我算是听明白了,人家那是根本不想入宫。对了,你们二位,一个青州第一,一个青州第二,年纪也都符合,你们小时候有没有要被送去京城面圣?”
符羽摇头,心说,那时候我爹都没有跟我相认,我娘恨不得把我藏在家里出去见外人。
官府个个人精,当年皇子,经过潞城,跟岭庄的小姐相恋,私定终生,在潞城传得是沸沸扬扬,皇子走的时候,还交代了给小姐家中修一座宅子,当地的官吏,天天上门,巴望着将来叫皇子接近京城,自己在也有靠山,尤其是皇子走后的第九月生了个儿子出来,这种期望更是达到了顶峰,再后来皇子登基成了皇帝,可迟迟没来接这民间的皇子回京,当地的官员渐渐有些泄气了,但是皇子毕竟是皇子,身份不寻常,虽然都知道他聪明,可谁敢上门提出这样的要求?
好不容易家中有个长辈,提出说是不是该借此机会,让孩子和爹见一面,结果娘一听,找了一根白绫差点吊死在祠堂,从此家中再也没人敢提这件事。
“江兄你呢?”
江川不吱声,目光还是定定地看着房顶的通风口。
符羽和卢一尚对看一眼,然后也都将目光定在看通风口上,看来看去通风口也没有特别地方,符羽伸手在他晃了晃了。
“江兄……江兄……哦……”符羽这一生恍然拉得很长,接着说道,“忘了江兄是在海上长大,官府的人除非驾船出海,否则很难找到江兄的行迹。”
江川也不理会,继续盯着头顶的通风口出神,符羽见他死死的通风口,便觉得多少有点问题,踩着床,伸手摸了摸,又伸手推了推,推不动。耸耸肩,又下来了,冲江川摊摊手,江川也不说话,还是盯着那出风口。
符羽已经开始动手拆床,卢一尚就在一旁看热闹,一边看热闹,一边继续跟他闲聊,“你小时候有没有听说过一个流言?”
“什么流言?”符羽用力去拔了一条床腿,一边拔一边气喘吁吁地问,“不会是,凡是入宫面圣的少年,都叫狐妖给夺了魂魄一事吧?”
“那几年确实有关狐妖的流言到处都是,不仅是孩子,还有刚出生的孩子和出嫁的新妇,也都有被狐妖掳走的。后来案子破了,原来是一群歹人,借狐妖之名行不轨之事,将偷来的孩子卖给了不能生育的夫妻,将新妇掳走卖去外地的青楼楚馆,这种事很多,我家从各地回来的工匠都有类似的事情发生,不过……”卢一尚欲言又止。
符羽也不去追问。
难得两人终于停止了说话。
江川本来还想听听两位到底能说出什么样的高论来,结果说了一半不说了,符羽拔床腿拔地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一张脸憋得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