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于是以官家的名义前去慰问宰相陈执中,赵旸此行有专门的仪仗,除那位李姓的上御药供领十名药童,另有内殿崇班袁正领二十名御带器械,由后者骑马在前头开路,赵旸与李供奉各乘一辆马车,徐徐朝陈府而去。 大概闲着也是闲着,在前去陈府的途中,同乘一辆马车的范纯仁向赵旸讲述起这支陈氏的家世。 据范纯仁所言,这支陈氏相传乃汉太丘陈寔之后,但因年代久远,难以考据。 但不能否认,陈氏亦是近几十年来名声显赫的家族,历经太宗、真宗两朝,官至宰相。 因功劳卓著,陈恕的长子陈淳早年便得荫补出登仕途,任太祝、滁州司马,但因少时缺乏管教,放纵成性,最终因贪财枉法下狱。 等到陈恕过世,次子陈执中也得荫补登上仕途,先入秘书省、再迁卫尉寺丞,步步高升,历经同知枢密院事、参知政事、最终以同平章事兼枢密使的权职拜相,监管国政与军政。 相较之下,他三个弟弟陈执古、陈执方、陈执礼,虽仕途不及二哥,但也官至六、七品。 莫以为六、七品的官位不高,要知道宋代官制的特点是“位低权重”,比如钱明逸的权知开封府事,它实际上才五品,宰相、枢密使、参知政事,实际也就三、四品——至于一、二品,那好比是预留的加封,除非功绩显赫,否则一般人得不到。 不夸张地说,陈氏亦是名门望族,相较被称为“二宋”的宋庠、宋祁兄弟,家世有过之而无不及。 但论及名声,陈氏却不及“二宋”,这固然是因为陈执中这些年来谨言慎行,更主要的欠缺文采,在文采这块上远不如宋庠、宋祁兄弟。 “他与令尊关系如何?”赵旸好奇地问道。 范纯仁犹豫道:“谈不上好与不好,但据我所知,两家应该也无甚来往。” 赵旸又问道:“他可支持令尊推行的新政?” 范纯仁苦笑道:“这我就更不知了……昔日家父主持新政时,我还在吴县……不过,我倒也不曾听说陈相公有阻扰此事……” “嗯。”赵旸点点头,心中大致也明白了陈执中的政治立场。 以他估计,陈执中应该是“偏反对的中立派”,跟吕夷简的后人差不多,即从个人、家族利害考虑并不支持变法,但也不至于像反对派那样做出激烈的反抗。 思忖间,车队已经到了陈府门前。 袁崇班派人去叫门,而王中正则提醒赵旸:“员外郎、范小官人,陈府到了。” 赵旸下了马车,抬头看向眼前这座府邸,随即将目光投向府门上方的匾额,只见匾额上简单写着两个字:陈府。 不多时,府门打开半扇,一名仆从向外探了一眼,吃了一惊道:“诸……我家郎君抱恙,恕不能待客。” 袁崇班也不解释,上前道:“听闻陈相公抱恙,官家特派我等前来探问,快去通报吧。” 那仆人连忙转身去禀告,大概过了一盏茶工夫,一名老妇携一名年轻人携若干仆从前来迎接,拜谢皇恩。 正是陈执中的妻子谢氏及孙子陈宴。 等袁崇班将事情大致一说,赵旸适时地走上前,恭敬道:“前几日在殿上,在下不慎冒犯到陈相公,今日奉官家之命,特来向陈相公赔礼道歉。” 谢氏惊异地打量赵旸,随即嘱咐孙儿道:“孙儿,你去看看你翁翁可是醒了?” 只见那名为陈宴的年轻人用复杂的目光看了几眼赵旸,默不作声地转身进府。 看到祖孙二人的态度,赵旸大概也猜到陈执中应该已将当日之事告知家人。 “先请进府吧。” 老夫人微笑着将众人请入府内,请到前院的主屋。 赵旸好奇地打量着沿途的建筑,啧啧称赞。 他忍不住问范纯仁道:“这样一座府邸,大概要多少钱?” 范纯仁微微摇头,正要说话,就听在前面引路的老夫人神色有异道:“这是老人公身前留下的……” “哦哦。” 赵旸点点头,朝范纯仁做了一个尴尬的表情,不好再多说什么,免得再让人误会。 范纯仁忍着笑,颇有些羡慕地打量四周。 虽说不知具体,但以他估算,这座宅邸估计得几千万钱,反正不是他父子买得起的。 一路来到前院的主屋,老夫人请众人就座,又吩咐人奉上茶水。 赵旸也不着急。 也得给陈家准备的时间对不对? 若就这么风风火火地闯进去,万一撞见身体安康的陈执中,那双方多得尴尬? 于是他喝着茶水,耐着性子等着。 期间,为了不使气氛冷场,老夫人也主动与赵旸等人闲聊,时不时地打探赵旸的来历,赵旸设法将话题拐到了范纯仁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