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中很多人听了隆庆帝此时的话,抖心虚的垂下头去,不敢说话。
他们不说,隆庆帝却有话要说:”诸位爱卿方才不是还在质疑为何靖宁卫巡夜司将王元庆抓走吗?“
他似笑非笑的看着下方跪着的一人:“杨御史,你再为朕重复一下方才你自己说的话。”
杨御史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气愤模样,他深深的垂下头去。
隆庆帝负手,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站起身拍去衣摆灰尘的沈晏。
沈晏起身时,顺手抱起了不安在他身边打转的猫,那白猫正团在他的臂弯,尾巴缠在他的腕子上。
“若是朕误信尔等之言,加罪于沈卿,铸成大错,尔等又该如何?”
下方御史无人敢说话,只有王老太君上前了半步,她还想说些什么。
隆庆帝猛的发作。
一卷卷宗啪的摔到了王老太君的脚边。
那上面朱笔画押的口供沾上尘土,摊开在金红夕阳之下。
“竟强掳十岁良家少女为婢,还纵容恶仆打杀那少女父兄!这也是孩子的玩闹?”
隆庆帝额上青筋暴跳。
事实上,皇帝已经是顾忌在宫门前,不好说得太直白。
哪里是抢掳为婢,分明就是王元庆看中了一个十岁的卖花少女,抢回府中奸淫。
这女孩父兄听邻人报信前来哀求,被王元庆手下恶奴乱棍打死。
第二日,裹着那女孩尸首的草席,从后门拖出来,扔进了乱葬岗。
坊间邻居实在看不过,家家凑钱,请状师写了状纸。
前五城兵马司指挥使袁弪直接将状纸驳回。
为了遮掩这桩丑恶的罪行,承恩公府老太君命人给那女孩家送去白花花的银子。
势比人弱,投告无门。
威逼利诱之下,女孩的家属也只有屈服,收下银子,给死人欠了几分卖身契。
一桩罪案,就这样由上到下被人联手抹去。
这件事情,是王老太君亲自吩咐,是什么性质她自然知道,顿时面色发白。
皇帝又问:“还是为了看美人戏水图,将无辜女子扔进湖中活活淹死是孩子的玩闹?”
王老太君看着皇帝的神情,豆大的汗水从额头滑落,还欲要辩解,久听皇帝呵斥道:“够了!”
“天下百姓,不是你们可以胡作非为随意处置的牲畜。”
“你们眼中如蝼蚁一般的黔首,俱是朕的子民。”
“在大景境内,究竟还有多少这样的事情发生?”
隆庆帝话说完,一直束手站在一旁的沈之行突然愣了一下,随后眼中有些欣慰。
这些话,都是沈家老太爷为帝师时,曾对诸皇子说过的话,他没想到皇帝竟还记得。
皇帝一番发作后,胸口起伏数下,深吸一口气才平静下来。
“沈晏。”他叫道。
“臣在。”沈晏抱着猫应道。
“着靖宁卫彻查此事,一应涉事渎职官员,绝不姑息。”
“着巡夜司,替朕巡守各州府县乡,为常设衙门。”
皇帝说完,视线又转向王老太君。
“这公府诰命大妆,王老太君穿着不合适,来人,为老太君更衣。”
皇帝一声令下后,在王老太君绝望的注视下,左右内侍上前,将她身上先皇御赐诰命服饰扒下,除冠褪簪,只余她一身中衣,白发披散呆立当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