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现在在此的却是沈晏。
沈晏眉眼之间再也没有之前与赵鲤别离时的温柔。
他一手握住腰间佩刀,微微弓着背,保持着警戒。
狴犴无瞳的眼睛,在沈晏身上停留了片刻,似在审视。
许久祂才别开眼睛:“你撕下了在阿鲤面前的伪装。”
沈晏握住刀柄的手掌骤然收紧。
“你不是好人。”狴犴黑洞洞的眼窝望向远方。
这个世界的狴犴出世尚早短,祂还在用简单的黑与白来界定人类,这让祂在检视沈晏时,遭遇了一些困扰。
沈晏神情淡淡,任祂打量。
最终狴犴收回视线,转过身,口中道:“但也不是坏人。”
沈晏紧握着刀柄的手缓缓松开,发际缓缓坠下一些细汗。
他很清楚,他在为陛下扫清障碍时,尽管他保持着底线内的克制,却也曾手染无辜者的鲜血。
那些出于政治和利益层面的牺牲,以绝对正义来衡量时,是说不通的。
沈晏从未觉得自己是什么好人。
在听闻狴犴评价时,他心中莫名的松了口气。
“多谢狴犴大人。”沈晏拱手,第一次不带伪装的恭敬向着狴犴致意。
狴犴没有再回应他。
只是举步上前。
淡淡的金色光带环绕在狴犴的身边。
狴犴本身所具备的明镜破虚神性发动
环绕周身的淡金色金粒子驱散了浓雾。
随着光芒溢散,雾中奢华的府衙外层斑驳脱落,就像是一幅幅被撕毁的画。
光亮的外表驳落,露出府衙原本褪色的朱色墙垣和墙角横生的杂草。
这金色光芒扩散到狴犴周身三尺时顿住。
三尺之外依旧是假象,三尺之内却是真实。
“走吧!”
狴犴负手在后,对沈晏道。
“是!”沈晏保持着警戒与狴犴同行。
先前给蒋进姚列造成困扰和迷失的雾气,在狴犴亲自下场的情况下,并没有造成任何麻烦。
狴犴和沈晏很快就到了南监底下入口处。
入口夹生铁的狱门大剌剌敞开,拴门的锁链被丢弃在地。
显然在幻境降临前,五城兵马司的人撤退得十分仓促。
狴犴率先走进,沈晏却停了一下,捡起地上的铁链,卡入门缝。
进门后,便是一道长长的向下的楼梯。
一股浓郁到可怕的腥味,夹杂在监狱特有的潮湿恶臭中,叫人闻之作呕。
沈晏微微皱眉,摸出腰间火折子,沿路将通道中的火把点燃。
微黄跳跃的火焰,驱散了甬道中的黑暗,在墙上投射出沈晏和狴犴的身影。
甬道说长不长,很快走到尽头。
就在脚掌步下楼梯的瞬间,一直警觉的沈晏察觉到视线的边缘有一个身影。
锃的一声,雪亮长刀出鞘。
刀锋在黑暗中,划过一道雪亮弧度,最终带着风声,猛的停在那身影的颈侧。
一缕油腻腻的花白发丝轻飘飘落在地上。
这身影全然不知自己刚才在鬼门关走了一遭,一身囚服,瞪着白蒙蒙的双眼。
这一身囚服的人,面朝墙壁,嘴里细细碎碎的念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