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在对着镜子扣纽扣，一个白裙女鬼忽然出现在镜中。

谢隙看都没看一眼：“章珂，别闹。”

女鬼声音慵懒诱人：“怎么认出来的？明明一模一样。”

谢隙：“宋诗琰不会看我穿衣服。”

“没劲，”章珂道，“我翻了一遍衣柜，每件都是纯白的，这是你某种癖好？”

谢隙道：“我缺钱，首先是个商人，其次才是个艺术家，要迎合受众的。”

章珂道：“你是说，你受众喜欢宋诗琰那样白幼瘦人畜无害的？”

“也不是，只是那样的他们比较有安全感，”谢隙道，“你这样的，没几个敢。”

“也是，一群怂货，”章珂笑得欢，显然心情极佳，“多谢夸赞。”

这几天第一次睡这么好，谢隙还有点迷糊，不是很想搭理她，只是耷拉着眼理着衣服。

过了一会儿，章珂忽然道：“谢隙，我不喜欢纯白，衣服也都是宋诗琰的，你一件都没给我买过。”

谢隙闻言终于抬眼，似笑非笑：“那我带你去买？”

章珂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快，眼含深意：“你买得起吗？”

谢隙：“随你挑。”

章珂哈哈大笑：“你可别说大话，你不是说你缺钱吗？”

谢隙挑眉：“说到做到。”

章珂脸上的笑消失了，过了几秒，深瞥他一眼：“你说到做到，我就说到做到。”

最后那四个字，她吐得尤其重。

谢隙只是笑，和章珂说话非常省事，省事到只要一个眼神，互相就什么都明白了。

……

奢侈品店里。

章珂去试衣服了，薛旺在店员微微质疑的眼神里有些如坐针毡。

不到半小时，章珂已经看中了十几件衣服，每件都叫人包起来，这还只是衣服，首饰珠宝高跟鞋……

她只挑贵的拿，林林总总算起来，薛旺觉得可能至少一两千万。

章珂还去了趟车店，定了辆千万级别的车。

那边两个女店员凑在一起窃窃私语，时不时往这边看一眼，目光停留在谢隙身上的时间更长，显然是认识谢隙这个新贵但草根、家底薄的艺术家。

薛旺越发不自在，用胳膊偷偷撞了撞正百无聊赖玩手机的谢隙，低声道：“你行吗？不行我俩现在还来得及跑。”

“你不是土豪吗？”谢隙沉迷消消乐，并未抬头。

薛旺小声道：“那我也没那么多钱啊，就一两百万，全借你了那也不够填的啊！”

谢隙没搭理他。

过了一会儿，薛旺又弱弱道：“……真的不需要跑吗？”

谢隙笑了一声，把游戏关了：“我出去打个电话。”

薛旺道：“你别一个人跑了把我扣在这儿啊！”

“你觉得我像那样的人吗？”

薛旺狐疑地看着他：“像。”

谢隙：“……”

那边戴着口罩墨镜的章珂抱着钻光闪闪的衣服出来了，挑衅地瞥了眼门边的谢隙，那眼神仿佛在说，不行赶紧跑。

谢隙两指抵在右额角，往前滑了一下。

章珂意外地笑了，那是随便买、他全包的意思。

门口喷泉前，谢隙望着手机通讯录里靠在一起的两个电话号码。

骆驰骏。

沈晏。

他划过来划过去，最后咬了下牙，点了沈晏。

拨通电话，他下意识理了理衣襟，站得板正，站完发现只是打个电话，又松散下来。

电话那头响了一声又一声，谢隙一声一声的数着。

他观察过，沈某人接电话的速度，完全取决于他认为对方事情的紧急程度以及他对那人待见程度。

他在那个位置，可以满足任何人的需要，给钱、解决麻烦、帮忙牵线……但是他的时间是他的，不是来服务他人的。

他没有义务帮任何人。

他拥有的越多，想要过得舒心，拒绝的本事也就练就的越好。

说不定也会拒绝自己。

谢隙等到最后一声，攥着手机，面无表情地就要挂掉，电话忽然通了，猝不及防间，沈晏的声音从那头传来：“喂。”

谢隙一咽，他不知道为什么，面对沈晏总有一种莫名的尴尬，无法发挥自如。

幸好他还会装。

谢隙把手机放回耳侧，淡定道：“沈晏。”

“嗯？”沈晏道。

沈晏好像早就习惯了他直呼他大名。

谢隙不喊沈晏爸爸，也不喊族长，不喊老师，从小喊得就是沈晏。

这两个字，旁人提都要在背后加上“爸爸”二字缓和冒犯感，摆正自己和他的位置，谢隙是最配喊爸爸那个，却从来直呼其名。

谢隙望向空旷处：“借我点钱，会还的。”

“干什么？”

谢隙沉默几秒：“给女人买衣服。”

气氛有些微妙，谢隙也不知道是微妙在他问长辈借钱给女人买衣服，还是这种事他居然不问别人问沈晏借。

沈晏说：“要多少？”

谢隙不知道该怎么启齿，他从十六岁起就没花过沈晏的钱了，明明要和他划清界限，方便自己堂堂正正做人，这会儿明明能问骆驰骏借，却偏偏打到了沈晏这儿。

他们其实亲密无间，十九年的朝夕相处，小时候连饭都是沈晏拿勺子一口一口喂给他吃的。

即使是为了那样一个目的养他，他出于报恩，也从没犹豫过要参加百鬼录。

他介意的是不远不近、不上不下的关系。

是隔着一层，甚至好多层。

沈晏是老狐狸中的老狐狸，不可能听不懂他露骨成那样的话，他听懂了，没拒绝，是不是就等于接受？

反正他们早晚是情侣，他总归要花沈晏的钱的，现在花也没什么。

谢隙道：“两千万。”

“好。”

谢隙脸色一阴：“你不问吗？”

“问，卡号多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