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娘突然遇难,被卫家那些亲戚反复刁难的日子,不是钱嬷嬷拼命相护,卫灵儿也不敢说她和弟弟现下会怎么样。
患难见真情。
后来,姨母派人来接她和弟弟北上邺京,她让钱嬷嬷提前出发。
钱嬷嬷懂管账、会做生意,还有一手好厨艺,卫灵儿和钱嬷嬷商量一番,决定在邺京开间酒楼。没人知道她和钱嬷嬷的关系,酒楼做起来了,进项好,往后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至于被逼上绝路。
但她们对邺京到底人生地不熟,此前不敢说一定能成。
如今碰面,心里终于有数。
卫灵儿和钱嬷嬷抓紧时间聊了一会儿酒楼的事,又问起当初随钱嬷嬷北上邺京的小厮林松。卫灵儿的爹娘对林松有活命之恩,在她和弟弟最难的日子,林松感念那份恩情,亦没有少护着他们。
林松是个可靠的,卫灵儿便让他随钱嬷嬷来邺京帮忙做事。
左右她身边也没办法留个小厮带进舒家。
“他出门办事去了。”
钱嬷嬷说,“可惜不在这,不能来和小姐见礼。”
卫灵儿笑一笑:“不碍事。”
“往后都在邺京,虽我没办法时常过来,但总归会再见面的。”
钱嬷嬷忍着泪握住卫灵儿的手:“小姐在舒家千万要照顾好自己和枣儿。”
“会的。”卫灵儿反握住钱嬷嬷的手。
和钱嬷嬷见过面,估摸着时间差不多,钱嬷嬷先离开,之后卫灵儿和卫昭缓一缓从房间出来,离开后院回去前厅。海棠果然刚从锦绣阁买完东西回来酒楼。
卫灵儿稍微确认下,是舒静怡喜欢但没买的那套象牙雕花的胭脂和口脂。
人既回来,他们也就一道回雅间去。
才上得二楼,忽见雅间外跪着一个年轻的小娘子。
那小娘子扶着自己微隆的肚子,边哭边磕头:“求求舒二小姐开恩,让我留在孙少爷身边伺候罢。我实在没法子,才来求二小姐,哪怕让我为奴为婢,我也是甘愿的。”
她说话声量不低,别的雅间几乎都有丫鬟小厮出来看情况。
长廊尽头也聚起人在围观。
卫灵儿凝眸看得那人几息时间,雅间的门被人从里面打开,出来的是舒静怡身边的大丫鬟兰馨。
兰馨冷冷道:“哪来的没脸没皮的小蹄子在这里撒泼,还不速速离开!”
跪在地上的小娘子哭得越发凄惨:“二小姐,看在我和肚子里的孩子的份上,开个恩罢!”
“我往后绝不和您抢孙少爷!”
舒静怡是已经定下亲事了?
卫灵儿没有从姨母口中听过这件事,不甚确定,只瞧着像是那个样子的。
否则,这个小娘子哪里来的胆子这么讹上来。
孙少爷是什么人她不清楚,不过不管所谓的孙少爷是什么人,都必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现下也算表妹有难,做表姐的没道理坐视不管、不闻不问。
何况,以舒静怡那样的性子,只怕不知如何应对,光顾着自己生气去了。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
又不是舒静怡叫她有孕的,她偏找舒静怡做什么?
找那个所谓的孙少爷去啊。
卫灵儿心下计较一番,面上嘴角微翘,让海棠带着卫昭在远处,慢慢上前。
“这位小娘子真是让人佩服。”
伸手把人从地上扶起来,卫灵儿笑容诚挚,“不知小娘子该怎么称呼?”
大约也被突然冒出来的卫灵儿弄懵了,她下意识说:“我是芸娘。”
卫灵儿愈笑,露出小梨涡:“芸娘,真是个好名字。”
芸娘回过神来,要推开卫灵儿:“你是谁?”
卫灵儿稳稳扶住她,脸上笑意不减说:“我是个无名之辈,不值一提,但我方才听芸娘一番话,心中钦佩。”
“记得往前爹娘总反复教导我,说身为女子,切不可自轻自贱,与人厮混,没有正经小姐的样子。又说做出无媚苟合那等子事情的,定也不会是什么值得托付终身的好儿郎。倘若大婚之前便怀有身孕,更是令家族蒙羞。初至邺京,得见芸娘,才知也未必是那样。”
卫灵儿情真意切看着芸娘。
“想来这世上的人原就各种各样,也有人虽未及大婚便有身孕,但她家人不觉得她蒙羞呀,这才是真心疼爱女儿罢!”
“此事若发生在我身上,定不像芸娘这般好命,只怕立时便要被爹娘用个不知廉耻的名头打出家门去,活成个生不如死的模样。芸娘,你真是让人羡慕,有那样体谅你、疼爱你的家人。”
兰馨原本看卫灵儿去扶芸娘还觉得莫名其妙。
听罢她的话,又看芸娘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表情好不精彩,顿时忍不住,“扑哧”笑出声。
“你笑什么呀?是我说得不对吗?”
卫灵儿无辜看向兰馨。
兰馨憋着笑摆摆手,卫灵儿又去看芸娘,笑容灿烂,“芸娘,我真幸运,竟初来邺京,便已见到如你这般,全然不被世间礼义廉耻拘束、令人钦佩的小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