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择时开起玩笑:“你惨了,你要是被她追上就要陪她一起去擦鞋了。”
“神经病。”他哈哈大笑,心里突然像是空了一大块。
“你说她这么黑是不是鞋油染的?”张择时边笑边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他很想把他甩开,但他没有。
“有可能。”他说。
他刚说完,房间的门就被人一脚踹开了。
他回过头看见了被他们议论的主人公正站在门口。
张择时对他挤眉弄眼,他耳朵里像有一群人在跳踢踏舞,吵得他天灵盖都要掀开掉,但他还是笑了,他希望自己笑得还算自然。
他看着石青霞,她没有笑,她的眼神横着从他们俩人的脸上劈过,他感觉鼻梁上一凉,接着石青霞就走过来一脚踢翻了张择时的椅子。
张择时站起来后就还手了,他去拉张择时,却被石青霞一把推开。
“你滚开!”她第一次冲他发火,他又愤怒又羞耻。
徐晓丽在楼下听到动静跑了上来,她毫不犹豫地加入了战局,去帮她的朋友。
他当然也要帮自己的朋友。
反正最后他也忘了到底是哪方打赢了,不过徐晓丽倒是实打实地在他后脑勺上扇了几巴掌,扇得他头皮发麻,整个脑袋都在烧。
她边扇边骂他是个傻子。
“你以后再来我家试试!”她还冲着张择时喊。
他一边要保护自己的朋友,一边为了自己的尊严,他冲徐晓丽叫:“你算老几!”
“徐扬祖!你脑子有病是不是!”徐晓丽差点踹他脸上。
“你才有病!你凭什么不要他来!他是我朋友,你天天带着乱七八糟的人回家我说什么了吗?你不要他来那就让她也滚!”他指着石青霞。
石青霞站在徐晓丽身边,一直看着他。
徐晓丽听了这话气得咬牙,伸手用力指了他一下,意思是让他等着,然后就拉着石青霞走了。
之后张择时也走了,他没有去送他。
第二天,他在屋子里忐忑了半天,一直听着楼下的动静。
直到听见了徐晓丽和石青霞的由远及近的说话声,他才终于放下心。
没多久,他的门口传来敲门声。
“进来吧。”他装出不情不愿的声音。
石青霞推门进来,他不想承认,自己见到她时其实有些开心,这是第一次。
她和往常一样站在他的身边。
他也用和过去一样的态度对她说:“你去边上坐着行不行,别挡着光。”
石青霞却没动,她说:“徐扬祖,我有话要告诉你。”
他听出她说话时带着鼻音,像是感冒了一样。
他抬起头,她的眼神一直在等着他。
他又放下心来,低下头继续干自己的事,嘴里应道:“你要说什么?”
“我不喜欢你了。”
他的直线一下子拉到了尺子外头。
“徐杨祖,我不喜欢你了,我讨厌你,我恨你,我恨你一辈子。”她一点儿停顿都没有,她来就是为了和他说这句话。
但恨这个字太奇怪了。
他看她一眼,眼神又立刻落回纸上,他握紧笔,看着卷子上扭曲的直线说:“随便你。”
随便你。
这就是他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后来高三一整个学年,他们再无交谈。
虽然他还是常常在学校和家里见到她,他不再避让,她刻意忽视他。
他起先还觉得自在,因为再也不会有双眼睛等着捕捉他,再也不会有人在他投篮后发出奚落声,他能专心待在自己的房间里,做任何事都行,再不会有人再来打扰他。
他真的很高兴。
后来有一天,他在学校里碰见石青霞,他上楼,她下楼,他本来没打算理她,但擦肩而过时他瞥见她裤子后面沾了一大块黑色的污渍,在很尴尬的位置上,像是墨汁,又像是泥,他不确定她知不知道,于是忍不住伸出手悄悄扯了一下她的衣服下摆,想提醒她。
石青霞的表现却是吓了一跳,他这才发现她刚才根本没看见自己,在看清是他后,她没有等他开口就就走开了,他一个人站在楼梯上看着她的背影,觉得哪里不对劲儿了。
不久之后他才听说张择时跟别人说了石青霞的家庭状况,还透露他对石青霞的“倒追”是如何的烦恼。
石青霞凳子上被人涂了鞋油,张择时还给她起了个外号,叫擦鞋妹。
在这当中,他没有站出来为她说一句话。
那天回到家后他破天荒地主动和徐晓丽搭话,他们已经冷战了很久,但徐晓丽态度却非常恶劣,不接受他的示好,只叫他滚。
“你滚得越远越好!”
石青霞后来连他家都不来了,他猜是因为他。
那一年里石青霞发生了很多变化,她把头发留长了,不再把扫把扛在肩上,走路更快了,却还时不时的迟到。这些变化牢牢地刻在了他的脑子里,再也抹不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