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何家的三间破屋居然被一场秋后之雨淋塌了一半。何湘滢本来领着她结拜的几个兄弟来自己家里过礼拜天;没想到,第一眼看见的竟是这般残垣断壁、破败不堪的景象。其实这老土屋早已岌岌可危,只是没人去修,没人去管,于是她心底在流泪。
此时,本村的刘婆婆正赶来,扑头盖脸地向自己哭诉:“孩子,你可回来了。你那可恨的爹,前天偷了我家一头猪崽,卖掉,到现在,也没找到他的人影。这事,街坊邻居都看见他在集市上卖我家的猪崽呢。”
湘滢的泪水终于流出:“您放心,我还。”说着,从墙角处抽出一块土砖,伸进手拿出一块包好的红布,一层层掀开,里面放着三十块钱,抽了一张递在刘婆的手里。这是今年收了庄稼,卖了一半拿来的钱,为了防止父亲去赌博,才藏在这个隐蔽的地方。
刘婆是个仁慈的老人,把钱又塞在湘滢的手里,怜惜地说:“好姑娘,这钱算了。”又对着文州等人说:“多好的姑娘,长的天仙一样,只可惜生在这样一个家里。”说着,摇着头走了。
湘滢扭身径直向村西的刘二家走去,不知从哪里来的大劲,一脚把门踹开,烟雾缭绕的屋里看到四人“腾”地站起,如老鼠见猫似的,手里的麻将牌撒落在桌上,桌面上的钱被风吹的到处都是。
何长利看到怒火中烧的女儿正站在门口,惨然地裂了裂嘴,结结巴巴地说:“湘……湘滢,你……你回来了,我还以为是公安……”
没等他说完,湘滢一个箭步走过去,猛然把桌子掀翻,几乎把对面的两人砸倒。这都是一帮平时游手好闲、好吃懒做的无赖二流子,哪里肯罢休;其中一个向湘滢走过来,嘴里骂着脏话,不晓得要干什么?何长利愣在一边,似乎被吓傻了。
此时,豁然走进一人,一把抓住那二流子的手,少需用力,疼的他“哇哇”直叫;另一个,抄起一根木棍要打,刘二急忙喝住:“别、别——千万别。这是小李庄李先龙大叔的孩子——李文州。”
两个二流子听到李先龙的名字,虽然人已经死了多年,但早就听说了多少遍他们李家的事,所以慢慢放下手里的东西,毕恭毕敬地上下打量着这个足有一米九个子、壮如牛的李文州,其中一个称赞道:“果然是李家之后,有李家的风范!”另一个眨巴着鼠眼,献媚地说:“武术世家,看来小伙子也会两下子。”文州并没有理会他,只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便跟着湘滢走出去。
何长利看是李庄的李文州,他们两家有解不开的世仇,心底泛起一丝丝仇恨,但看到李文州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只偷着朝他背后狠瞪了一眼,也跟着走出这个烟雾缭绕的土屋。
由于打了一夜的麻将,出屋便被斜射下来的太阳光线刺得头晕目眩,身子踉跄的走了几步,几乎摔倒。好一会儿,才适应过来,迅速跟上女儿,就像瘪了的茄子,低头一言不发,只默默跟着。
突然湘滢回转头,泪流满面,把手中的三十块钱扔在何长利的脸上:“你赌——去赌吧……?家不象家,骨肉不象骨肉!”
何长利依然低着头,不说一句话,这似乎是多年养成的一种姿态;自解放后,斗地主,他几乎每天被人打骂,戴着高高尖尖的纸筒帽,象地狱里的皂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