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思然抬起头来,满脸泪痕看这个苏联军官,这是一个被称作“中级首长”的大尉,因为他的军衔标志是一颗长方形军衔标志,张思然记得那个中尉政治指导员的军衔标志是两颗正方形,他的军衔领章与中尉政治指导员一样,是镶了金边的,但是只镶了三边,领口这边没有镶金边。他的军衔袖章为角向下的红色角形饰条,佩戴在军大衣的袖子上。
张思然说:我是在跪拜我的父亲,今天他被伪满军打死了,为了掩护我过江,他告诉我,江对面是他的苏联同志。
伊万诺维奇大尉“喔”了一声:那你请起来,坐到这里,给我讲讲到底是怎么回事?原原本本的。
张思然依言站起来,坐到了椅子上,就把全部过程讲了一遍,包括他和父亲最后一次做交通员,然后得到齐齐哈尔交通站被端,**带着宪兵队四处搜捕抗联的同志,所以他们决定通过二卡交通站这里,越境到苏联这边来,但是在江边遇上了兴安警备军的巡逻队,他的父亲为了掩护他而付出了自己的生命。
张思然在说这一切的时候,伊万诺维奇大尉一直在观察他,从他的眼神,从他的面部表情,到他的不为人注意的每一个细微的肢体动作,他相信面前这个中国小伙子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他所说的和站长刚才从手下士兵那里了解的完全吻合,当然,关于抗联这一块,目前张思然提出不了任何证据,不管是人证还是物证,但是考虑到牺牲的中国同志就是张思然的父亲,这一切又顺理成章的了。
伊万诺维奇大尉是一个思维缜密,而且细心的人,他又问道:第一次审讯你的时候,你使用了几种语言?你为什么会说这几种语言?日语是谁教你的?
张思然就说:我在奉天读书,在“国民优级学校”“国民高级学校”,日语都是我们必须学习的,上课的时间比我们的国文教育还要多一些。
伊万诺维奇大尉是知道这个情况的,日本一直在满洲国推行日化教育,日语教学甚至从高级小学校就开始了。
伊万诺维奇大尉站长又问:那你说的其他两种语言是什么?
张思然说:德语和英语。
伊万诺维奇大尉在读高中和边防军学院的时候,是修习了英语的,所以他就用英语跟张思然对话,说实话他的英语流利程度远远超过他中文的流利程度。
伊万诺维奇大尉然后又问道:你跪在那里,怎么知道哪个方向,就是你父亲遗体的方向呢?
张思然就说:以前跟父亲在老林子里面也跑过的,他教过我,独株树的阳面枝叶茂盛,即朝南方向,而阴面枝叶较稀疏。即朝北方向。在林子中,岩石南面较干,而岩石北面较湿且有青苔。看你们砍的树桩,树桩的年轮,朝南的一半较疏,而朝北的一半较密。所以我判断跪的那面是南方。
伊万诺维奇大尉又问他:你说你父亲是交通员,这样吧,你说说你父亲最近都去过哪些地方,跟什么接过头?
张思然只是跟着他父亲执行任务,但是他父亲做交通员的时候,上线是谁?下线是谁?怎么接头的,张思然实际上一概不知,这也是地下工作的要求,执行任务的情报工作者,要做到上不传父母,下不告妻儿。
他就说:我父亲与人见面接头的时候,从来没有让我见着过,但是前两天我们在齐齐哈尔,7月21号我们也到过扎赉诺尔。
伊万诺维奇大尉就说:这样吧,你把近三个月去过哪些地方,什么时间你父亲去接过头。只要把接头时间和地点写清楚了,相信我找抗联的同志能证明你的清白。
张思然站起来礼貌地给伊万诺维奇大尉深深地鞠躬:谢谢您,现在我相信你们是我父亲所说的苏联同志了。
这个鞠躬动作是这些年在“国民优级学校”“国民高级学校”读书养成的,平时他倒没有这样客气礼貌。
伊万诺维奇大尉给他纸笔,让他写清楚与抗联的接头具体情况,这样便于抗联的同志调查。
伊万诺维奇大尉出来了,看见政治指导员洛特尼克夫中尉焦急的等在门外,他搓着双手,兴奋的问:怎么样,他是一个日军的奸细吧?
伊万诺维奇大尉摇摇头:他是一个抗联交通员的儿子,他的父亲就在今天被兴安警备军的巡逻队打死了。
政治指导员洛特尼克夫中尉拒绝站长这种说法:我问他什么很多问题他都回答不了。
伊万诺维奇大尉说:你不该那样问的,你应该先让他告诉你一切,你问的本来就是他回答不了的,他并不是抗联的交通员,但他的父亲是。要查证这一点并不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