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丰七年六月十一日,四十九岁的苏东坡正在由江西赴汝州团练副使任的舟中,捧读着《昭明文选》,聊以解除舟行途中的寂寞。 《昭明文选》又称《文选》,是我国现存最早的一部诗文总集。由南朝梁武帝的长子萧统(谥号“昭明”)组织文人共同编选,因此称作《昭明文选》。 《昭明文选》对后世影响深远,据唐代的史料记载可以推知,《文选》的地位几可与儒家经典并列。由于唐代科举重视《文选》,唐代士子将《文选》作为必读书,如李白、杜甫、韩愈等的创作也都深受《文选》影响。至宋代,宋人对《文选》的精熟程度更甚。后世流传的《文选》诸刻本几乎都出自宋代,可见一斑。 从时间上看,《昭明文选》收录了自先秦至齐梁几百年间的七百余篇作品;从分类上看,它对赋、诗、骚等三十七类文体进行了编排,而经、史、子等思想学术类文章都没有被收入。由此可见,编者已初步意识到文学与其他类型文章在艺术形式上的区别,并通过此次编选,首次为“文学”与“非文学”之间划定了界限和范畴,对文学走上独立发展的道路起到了开创性作用,也是文学发展到一定阶段的必然结果。 就是这样一本影响力极大的文集,作为有宋以来的大文豪苏东坡,在舟中读《文选》的过程中,还是看出了它的鄙陋之处。 具体来讲,东坡先生认为:首先是它的编次没有章法,文章的取舍也不够合理。再者萧统的作品,格调尤为卑弱无力,这从《文选序》中即可窥见一斑。 萧统曾在《陶渊明集序》写道:白璧微瑕,唯在《闲情》一赋。 在东坡先生看来,《文选》收入的李陵与苏武的五言诗均系伪作但没有舍弃,而陶渊明那些令人喜爱的篇什,《文选》也只是选了少数的几篇。比如陶渊明的《闲情赋》,正像《国风》一样“好色而不淫”。即使说还赶不上《周南》的雅正,但与屈原、宋玉所讲述的也没什么区别,然而萧统竟然对《闲情赋》多有讥讽,真是令人感到不可思议! 近代的鲁迅也在自己的文章《且介亭杂文二集·“题未定”草(六)》认为:被论客赞赏着“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陶潜先生,在后人的心目中,实在飘逸得太久了。但在全集里,他却有时很摩登,“愿在丝而为履,附素足以周旋,悲行止之有节,空委弃于床前”,竟想摇身一变,化为“啊呀呀,我的爱人呀”的鞋子。虽然后来自说因为“止于礼义”,未能进攻到底,但那胡思乱想的自白,究竟是大胆的。 可见,对于陶渊明的评价,正所谓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关于陶渊明这个人以及作品,暂且不表,我们将在以后苏东坡和陶诗的过程中再作以详尽的解读。 苏东坡在路上收到了胡洞微道士的问候信,东坡先生忙回信详述了他的近况——他坐的船被吹到了北岸,险些葬身鱼腹。随信苏东坡又给胡道士寄去了两首诗,并嘱咐胡道士今后身居两地,要勤加书信联络。还嘱托胡道士要好好地照顾种植了七八年的玉芝,别让强人给偷走了。 玉芝,又名白芝。经现代药理、形态、气味、显微等特征综合考证为香栓菌。《本草经》中介绍了他的功效:咳逆上气,益肺气,通利口鼻,强志意,勇悍,安魄。久食,轻身不老,延年登仙。 过江州彭泽县的唐兴院时,苏东坡看到了墙上所题的李太白的诗作。在东坡先生看来,这些诗都系伪作。别说这了,就连当时市面上流传的李太白的诗集中,有《归来乎》、《笑矣乎》以及《赠怀素草书》等诗,明显就是伪作,那都是唐末五代年间贯休、齐己之流所假托李太白的手笔。 就连苏东坡昔日在富阳县的国清院看到的诗作,也不是出自李太白本人的手笔。 在苏东坡看来,也许是李太白为人豪迈俊爽,语言比较洒脱之故,诗集中往往有临时率性而为的诗句,因而那些平庸之辈才敢这样作伪。像杜子美那样字斟句酌的诗人,世间怎么没有人敢于伪撰呢? 苏东坡的船只从江州向东北方向沿长江而去,将要到达池州(今安徽池州)地界时,竟收到了同年、池州守王琦(字文玉)问候的信件。 苏东坡赶紧回信,表示自己的痔疮发作得厉害,不敢久坐,就像活废物一样。因此王知州所要的自己的字,请容许自己日后一并寄去。 到了池州,苏东坡在州守王琦的带领下,登上了池州萧丞相楼。 萧相楼,在池州州治之北,唐大历中萧复建,后杜牧重建。 关于望族萧氏,在殷商盛世就曾有一个名为“萧国”的小国存在。汉初开国之际,人才匮乏,汉高祖刘邦大展宏图,就在这个时候,萧何等萧国遗族中的人物应运而生,最终成为了辅佐汉高祖的重要功臣,也是刘邦麾下的首席谋士,官至丞相。直到李唐王朝,其辉煌甚至被后人誉为“李唐天下萧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