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晚饭,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月亮高挂在蓝色的夜空中。王升等三人坐在餐布上喝着烧开的水泡的热茶,王升抽着自己的香烟,二哥抽着他的雪茄,巴特尔不吸烟。王升看着野河西边的那片黑乎乎的树林出着神:整片林子大约有两三百棵粗大的橡树和梣树,它们挺拔而粗壮的树干在金灿灿的月光下、在亮晶晶河水之上黑乎乎地屹立着,非常之美。
陶二哥吐出一口烟说道:“王升啊,你知道么,你可把俺家陶佳给害苦了。”
王升把目光转向陶二哥。
陶二哥看着野河里的河水说道:“她现在都不想再嫁人了。我们家里人给她介绍男朋友,她一概拿你当标准去衡量他们,最终发现他们都不如你。比你有钱的没有你的思想,比你有思想的不会讲《荷马史诗》。俺家陶佳也不知道怎么了,凡是不知道《荷马史诗》的,她就说人家没文化。这三样都有的,她说人家没有你那样的肌肉块儿,说人家身上的肉都是牛腩、囔囔踹。她说她要嫁的人一定要比你强,不然就不嫁。”
王升抽了一口烟说道:“陶佳她把我想象得太好了,其实我没有她想象的那么好。我们俩这是分开了,不然,她也会发现我身上的很多缺点的,也会腻烦的。我想,她未来会遇到一个像样的男人的。”
陶二哥摇了摇头说道:“她对你的感情太深了,她很难走出你的影子。”
王升笑了一下道:“男女间哪儿来的感情,只不过是故事多一些罢了。将来她会遇到一个在工作中、在生活中跟她长久相处的男人的——男同事、男同行、男邻居什么的,日久就会生情的,你不要为她太操心了。”
陶二哥说道:“她现在就开始打你儿子的主意了,她说她想让你家森森做她的儿子,她说等她老了,让你家森森陪在她的身边,给她生一大帮孙子,给她养老送终。”
王升看着陶二哥:“看来她是认真地这么想过了——因为你都能叫出我儿子的名字,说明她在你们家庭中没少提我们家的森森。”
陶二哥沉默了一小会儿说道:“我只是希望,你以后对她能好点儿。”
王升扭头继续看野河西边的那片黑乎乎的树林子:树干高高地耸立,整齐地呈现在明朗的夜空中,树冠展开如蘑菇头一般。王升展开了自己的想象力;鹞鹰、青鹰、红隼在静止不动的树枝上趴卧着,偶尔凄美地鸣叫两声;黑色的啄木鸟使劲地啄着厚实的树皮,发出“笃笃”的声响;随着黄鹂的婉转的吟唱,茂密的树林里突然响起了黑鸫的嘹亮的歌声;红褐色的松鼠淘气地从一棵树枝上跳到另一棵树枝上,然后突然坐了下来,把尾巴翘到头顶上,两只前爪捧着一个松塔或是榛子果啃着。
巴特尔用河水洗漱了自己,抱着AK-47坐进吉普车里睡觉去了。陶二哥看了看西下的大如圆盘的月亮对王升说道:“咱们俩睡帐篷,里面有睡袋的。”王升说道:“你先睡吧,我睡不着。”那两条比特犬趴卧在火堆的不远处,看着远处的黑暗。二哥用河水刷了牙洗了脸后,哼着昏昏沉沉的小调走进帐篷,钻进睡袋闭起了眼睛,还满意地哼了一声,吧唧吧唧嘴。
王升洗漱完毕,抱着猎枪坐在帐篷门前看着遥远处山峦上的树林子,点燃一支红塔山香烟吸了起来。夜已经很深了,空气中有了凉飕飕的感觉;鸟儿渐渐睡去了——它们不是一下子一起睡着的,而是由种类的不同而有先有后地睡着的,最初安静下来的是燕雀,过一会儿是知更鸟,然后是黄鹀。只有红尾鸲和啄木鸟还偶尔睡眼惺忪地鸣叫几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王升看到遥远处的山峦遮挡住了半个灿若银盘的月亮,山峦上的树林明晰起来,他仿佛能看到一棵棵的树干和它们之间的空档,树干是黑乎乎的,树干之间的空档里透出月亮那金白色的光亮。王升仿佛看到一头九色鹿出现在山峦之上,头顶着树杈一般的大犄角,在山峦之上缓缓地走过,衬托着九色鹿的背景,就是那个银盘一样的大月亮。
王升站起身来,怀抱着猎枪走到野河边,野河呈半圆状从王升脚下向两边延伸;黑黝黝的河面上河水的银灰色反光偶尔隐约地闪一下子。王升打量起周围来,这夜景真奇妙:篝火在燃烧着,从亮处很难看清黑暗处发生的情况,可是在黑暗处却能把亮处的事物看得清清楚楚;月亮隐藏在了远处山峦的后面,使得那远处的山峦变成了延绵着的黑暗的带子;周围几乎听不到半点喧闹声,只是近处的河里有时突然响起大鱼的击水声,岸边的芦苇被荡漾过来的水波微微晃动着,发出微弱的沙沙声。那堆篝火还在燃烧着,轻轻地发出哔剥作响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