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瞧出这个叫孟极的小郎君有什么能耐,且心中还记着之前的事,不由便有些怀疑起郁离来。
孟极也不废话,只见它小手一抬,封闭的书房中忽然刮起了一股旋风,随后这风便像是细小的手一般,朝着书房中的角角落落探了过去。
裴炎早就惊呆了,只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小郎君,他还以为这小郎君只是顽劣,却不曾想人家是有真本事的。
光是这一手,城中许多修行多年的道士便做不到。
郁离则气定神闲的等着孟极给出结果,心里盘算着找到了怀梦草此事便结束了,她今年的七月可真是顺利得让人想鼓掌叫好。
又想起去岁南市那摊主,她不是说今年会再带来莼菜羹吗?要不明日和孟极去吃吧。
这厢想得正美,那边孟极已经收了手,指着一处说道:“藏有怀梦草的暗格就在这里,机关就在书架底下。”
裴炎闻言将信将疑地上前蹲下身去摸,果真在书架底下一处摸到了东西,他用力一扳,只听喀拉一声,书架上头第三行几本书便落了下来,而在书后则是一只狭长的匣子。
“那里面应该就是怀梦草,裴郎君打开看看。”
郁离催促到,若匣子里是怀梦草,这单生意便算是完成了。
只待裴氏老夫人一入轮回,她的报酬就能收到。
裴炎点头,小心翼翼地将匣子捧到桌前打开,里头果真放着一株草,只是这草通体华光,竟如同活的一般。
几乎是下意识的,裴炎抬手去摸那株怀梦草,谁想到他的手才一碰到,那怀梦草竟突然散成了无数浅绿色光点,朝着屋中几人便扑了过来。
郁离到嘴边的一句糟了都没说完,人便倒在了地方。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只觉得脑袋沉重无比,昏昏沉沉中听见有人说话。
“王氏这小娘子娇弱的很,才来不过几日,人就病恹恹的,也不知能不能挺的过去。”
“可别这么说,琅琊王氏虽然不如前朝那般鼎盛,可到底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你我的家族可惹不起呀。”
郁离迷迷糊糊的将眼睛睁开一条缝儿,隐约看见是两个约莫刚及笄的小娘子,不由心中思索起来,裴炎家中有这般年岁的小娘子吗?
好像没有吧。
随后又想起来,她们说琅琊王氏,还说自己的家族惹不起。
她都二十多年没以琅琊王氏族女的身份出现在人前了,这两个小娘子是如何知道的?
越想越觉得不对,郁离便打算起身问个清楚,结果起的有点猛,将那两个小娘子生生吓得叫出了声。
待两人回过神来,其中一个小娘子压不住脾气道:“王琬!你别太过分了!”
郁离被这一声王琬叫的更加茫然了,她从前在王氏可不叫这个,她叫王若离啊。
在她怔愣之际,另一个小娘子拉了前头说话的人,随后朝郁离轻声说道:“王小娘子莫要见怪,她脾气一向如此,绝对不是针对你。”
寻常她这般说了,王琬便会一笑了之,但这次王琬却一点动静都没有,她不由微微蹙眉,又道:“王小娘子若是觉得她冒犯了你,不若也骂她两句便罢。”
头先开口的小娘子闻言立刻就要张嘴,被那小娘子一把按住了,到底没继续说些什么。
郁离早就清醒过来,她悲催的发现了一件事,她似乎不是自己了,她再次成为了别人。
而且还被眼前这个颇有些心机的小娘子当成了傻子。
郁离深吸一口气,二十多年没在大宅中锻炼,可不代表她听不懂人话。
“小娘子说笑了,本也是我方才起身的急,这才吓到你们,再者人家方才也没骂我,只是斥责两句罢了,且都是实话,我怎能无理取闹回骂人家呢?”
她说罢朝起先开口的小娘子歉意一笑,“对不住,我只是被梦魇住了,这才突然起身,请二位原谅。”
似乎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起先那小娘子忙摆手,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倒是后头说话的小娘子若有所思,但还是很快说了句无妨。
郁离并没有问眼前二人任何旁的问题,这两人关系一看就不错,一个直爽,一个心眼儿颇多,问了谁都容易露馅儿。
所以她起身走了出去,当看见面前巍峨宫殿层层叠叠时,不由愣住了。
裴宅再怎么奢华,也断然不敢盖成这样,除非裴炎活得不耐烦了。
这分明就是禁中。
“阿琬,又想家了吗?”
郁离听到声音才回过神,转头见又是一个娘子,只是这个娘子明显年岁比她要大一些。
“有些。”郁离不动声色的回了句。
“还说有些,你连上官姊姊都不叫了。”
郁离眸色一动,这禁中之内能如此装扮且复姓上官的,难道是那时老道士絮叨过的小才女上官婉儿。
她记得仪凤二年上官婉儿曾与天后跟前觐见,随后便除了奴婢籍,那她如今应当是女官了。
“上官姊姊,我入宫多时,当真想我阿娘。”
郁离声音尽可能低沉,心中回忆自己初初成为半妖后与家人分别的悲苦,眼里很快就蓄了泪水。
上官婉儿无奈一笑,抬手点了点她的鼻子,“你呀,如今都光宅元年了,两年时间,竟是没能让你改了这哭鼻子的毛病。”
她说着拿了帕子给郁离,却不曾注意到她猛然一滞的神情。
光宅元年?是哪一年?
“我像你这个年岁的时候,已经在宫中侍奉两三年了,算算到今日,竟已经有十余年之久......”
人人向往禁中,殊不知这只是座华丽的牢笼,她渴望飞出去,却又身不由己。
郁离却无暇顾及上官婉儿的伤感,她只心中震惊无比,那怀梦草竟将她带到了十年后?
可为什么是十年后呢?
她百思不得其解,却又听上官婉儿说道:“今日太后下旨,将裴炎斩于洛阳都亭,理由便是谋反。”
“谋反?怎么会?”郁离诧异。
裴炎那样的臣下,怎么会谋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