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听请了两天假,专心在家里陪申屠川练习走路,申屠川也闷着声配合,难得全程没有抱怨,还是季听无意间看到取下来的义肢上沾了血迹,才知道他的膝盖磨破了。
夜晚,申屠川回到房间,低头将义肢取下,盯着自己断肢上磨出来的伤痕发了会儿呆,忽略那里传来的疼痛,厌恶的用被子盖上了。他长舒一口气躺下,静静的盯着天花板发呆。
咚咚咚。
门口传来敲门声,他立刻闭上眼睛,这几天每天都在练习走路,他现在只想休息。然而门外的人一如既往的执着,半晌他只能起身去开门,第一次有了种无奈的感觉。
门一打开,就看到季听笑得青春洋溢的脸,申屠川顿了一下,面无表情的扶着门框,不打算让她进来:“有事快说,我要睡觉了。”
“你睡你的,我来给你上药。”季听仗着自己矮他一头,身材又比较娇小,相当灵活的从他胳膊下钻进屋,像进自己屋一样坐在他床上,还认真的拍了拍旁边的位置。
申屠川有些头疼,倚着门框问:“上什么药?”
“你腿受伤了吧,都是我不好,不该让你走太多路的。”季听有些自责。
申屠川顿了一下,别扭的别开脸:“我没事,你出去。”
“什么没事,过来给我看看。”季听瞪眼,这孩子被她仔细养了这么久,一直都没磕过碰过,现在突然受伤了,怎么就没事了?
申屠川皱眉看向她,和她对视片刻后,勉强妥协:“你出去,我自己上药。”
“不行,你肯定会敷衍了事,我来上药,过两天你就要去上学了,现在不把伤养好,到时候穿义肢再捂发炎了,肯定会更严重。”
季听说着就去拉他,申屠川想到残肢可怖的样子,羞恼的想要甩开她的手,却因为不小心打到了她的胳膊,发出了啪的一声脆响,一时间两个人都愣住了。沉默许久后,申屠川冷着脸拄拐往床边走,然后一屁股坐下了。
“我会好好涂药,你回去吧。”他刻意不去看季听的表情,却无意间扫到她红了一片的胳膊,顿时心口说不出的闷。
季听心里叹息一声,她明白申屠川为什么反应激烈,无非是觉得截肢的左腿是他的伤口和耻辱,所以不想被外人看到。但伤口捂的久了,是会溃烂的,她得逼他把伤口露出来,哪怕过程会有些疼,但至少会让他愈合得更快。
这么想着,她没有像他期望的那样转身离开,而是到他身边坐下,低头默默整理买来的药。申屠川本来想赶她走,但看到她胳膊上明显的指印后,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这个是消炎药,口服的。”季听把药递给他。
“……嗯。”申屠川无声接过来,直接倒进嘴里咽了,季听忙递杯水给他,他犹豫一下,还是接过来喝了两口。
季听把杯子给他后,就拿了涂的药给他,申屠川无声的接了过去,然后等着她离开。
一秒两秒……等了一分钟,申屠川低声催促:“你回去吧,我会……”
一句话没说完,就看到一滴水掉落在手背上,他怔愣一下,突然不敢抬头去看季听的表情。
“我就想看看你的伤口,至于这么生气吗?”季听一边努力挤眼泪,一边偷看申屠川的脸,“我也是关心你,又没有恶意,为什么要打我呜……”
申屠川低头:“我不是故意的,你别哭了。”
哟吼,犟筋头也有服软的时候哦,果然眼泪很好用,季听这么想着,哭得更大声了。这也是那天醉酒给她的启示,这位都能因为眼泪攻势任她胡闹了,想必也会因为她哭给看伤口。
申屠川没想到她会这么委屈,不知所措的给她递纸巾:“你打回来吧,别哭了行吗?”
“我不打,你明明知道我舍不得打你。”季听抽噎着捂住眼睛,心想不行了,真的哭不出来了。
不知道季听正在努力挤眼泪的申屠川,听到她生气了还这么温柔的话,心里一阵泛酸,同时更加愧疚了:“那你想怎么罚我,我都认了。”
“我、我就要帮你涂药,”季听哼唧着偷瞄他,仿佛一个较劲的叛逆期小朋友,“你不让我涂,我偏要涂。”
申屠川难堪的别开脸,季听适时哭得更伤心了。许久之后,他才低声道:“很难看……”
季听顿了一下,抓住了他的手。申屠川微微愣神,猝不及防的跟她哭红的眼睛对视了。
“给我看看吧。”季听不哭了,反而用更加诚恳的目光看着他,“让我看看你的伤势好吗?”
申屠川沉默许久,最终还是将睡裤掀了起来。少年左腿膝盖往下两寸的地方,整个都没有了,本该是小腿的地方空空荡荡,横截面是带着褶皱的新生皮肤,上面还磨出了些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