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氏冷哼一声,“怎么,戳到你痛处了?我看她跟她那个死鬼娘一模一样,长得妖里妖气,平白吊着你们父子俩,等真正攀上高枝了,谁还记得你们是谁呢?”
初念诧异地看向她,竟感觉不认得眼前这个人了。
秦氏嘴毒,但从未主动提及她的娘亲,更别提是用这样恶毒的言辞。而那头的姜道飞听到这话,竟挣扎着想要起来,动作一大,便咳得惊天动地。
“馥娘,你,你怎可这样诋毁她……”
“我诋毁她?难道她不是那样的人?难道她的好女儿,你一心偏宠的外甥女,今天不是要跟祸害你的罪魁祸首同进退?”
初念再忍不住,扬声道:“舅母,不管你愿不愿意相信,事到如今,我们跟顾公子一行人已经是一条船上的蚂蚱。我想让大家跟他们去县城,只是想借助他的护卫来保护大家的安全而已,并没有任何其他龌龊的念头。”
秦氏却冷笑道:“怎么就一条船了?只要你们答应不救他,把这话放出去,不就划开界限了吗?”
“秦馥娘,你够了。”姜道飞努力压制咳嗽的欲.望,手捂着胸口,气喘如牛,“姜氏有祖训,见死不救者,逐出师门。”
秦氏嚷道:“你本也不姓姜!这么多年隐姓埋名当牛做马的,还不够吗?”
这一通争执间,泄露了太多姜承志不知,初念此时也不应知晓的陈年旧事。姜承志愣愣地看着父母你来我往,讷讷不能言,初念也垂着眸子,不再说话。
姜道飞看着秦氏,苦笑两声,闷声道:“你若不愿去,就不去吧。”
转头对初念说:“你让承志留下陪他母亲吧,其他人都去县城。”
又对季轻的方向作了一揖,道:“劳驾了。”
季轻只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没说话,示意下属过来帮忙搬东西。
初念想着,背后下黑手之人的目的,就是希望顾休承的病没人能治,主要针对的还是舅父和她。舅母不跟着过去,反倒安全,对这个决定也就没了异议。
姜道飞显然也是这么想的。
但秦氏却不能理解,她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的丈夫,怒道:“姜道飞,你这样做,可不要后悔!”
姜道飞被她这一通闹腾也弄得有些心灰意冷,一时没再搭腔。
自打初念记事以来,她跟秦氏的关系就很僵硬。秦氏似乎执意将她两人的关系划分出楚河汉界、壁垒分明的对立两方,孜孜不倦地鞭策姜道飞在她们之间作出抉择。
往日里一旦出现这种纷争,姜道飞总是两边和稀泥,做老好人,虽然并不使秦氏觉得满意,倒也没生出什么事端来。
可是今日,姜道飞立场鲜明地站在了初念这一边,秦氏便崩溃了。她拽住初念大骂:“都怪你,都怪你!你娘死了也不让人安生,害我一家!害我一家!”
姜道飞急得又开始咳,连连指使儿子去拉住她。姜承志也见不得母亲和初念闹成这样,便强行将两人分开,将秦氏拉到一边去连声安抚。
秦氏说得乱七八糟,但初念却能听懂。
她是在怪初念她娘。
初念自己有爹,但她娘不愿自己女儿留在那个家,临死前将她托付给了姜道飞。姜道飞其实本不姓姜,是早年间初念她娘偶然救下的失孤少年,被外祖父收作了义子,冠了姜姓,且传给他一身医术。姜道飞爱慕初念的娘,这件事秦氏在婚前就知道的一清二楚,她原以为人死灯灭,一切都会结束,却未料到,她娘竟然把初念托付给他们家。
这些年,姜道飞对初念的疼宠,在秦氏看来,就是对她娘的心意。一开始或许觉得可以忍得,但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却累积成了心病。
初念能理解她的心情,但也只是理解而已,不代表能原谅。
因为初念非常清楚,自己的娘亲,并不是秦氏口中那么卑劣的人。她从不知晓姜道飞的心意,而姜道飞也只是将她当作妹妹来相处,两人之间并未有任何越矩的行为。
她不能原谅秦氏对娘亲的诋毁。
待将舅父和齐叔都弄上了车,初念最后再看一眼被烧成灰烬的竹屋。昨夜才睡过的,她住了十多年的闺房,如今只剩下了一堆焦炭。秦氏送给她的生辰礼物,那件极为好看的藕荷色襦裙,也在大火中被烧成了灰烬。
如同她们俩短暂的和解,也结束在这场大火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