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各样荒诞念头转过,却只能强行先按下暂不理会,初念看了靖王妃一眼,又看向季轻,用近乎平静的口吻说道:“把人带到西苑,我先看看。”
姜承志便领着季轻和护卫去马车挪人,初念对靖王妃略一点头,便转身从舅父房中的多宝格取出针灸用具及艾条等物,跟了出去。
载有病人的那辆马车从外头看并不起眼,也就比寻常马车宽敞一些。车帘掀起后,却能看清里头被精心改造过,大半的空间都被铺上了厚厚的褥子,其间隐约躺着一个人。
八月的晴日依旧带着不少暑意,但车内那人身上却盖着一层严严实实的锦被,看来病人很是畏寒。
初念冷眼旁观。
只见原本态度强横的季轻,到了马车边便变得态度恭敬,低声说了句什么,也不见车内有什么回应,他便上了马车,在两名护卫的协助下,将病人背了下来。
病人长发披散挡住了脸,看身形长得挺高,隐约露出的脖颈和手腕肤色苍白,皮包骨头的那种瘦。
从他手部自然垂落的动作来看,不像是清醒状态,多半正处于昏迷状态。
靖王妃面对旁人时高冷端庄,但显然对这个弟弟十分上心,不厌其烦地叮嘱众人当心些,亲自跟在后头盯着,就怕磕碰。
姜承志领着他们往西苑方向走去,那是专为上门求诊之人及家属准备的独立院落,姜道飞外出已久,里头暂时并无旁人,所有房间都空置着,因舅母秦氏和初念每隔几日就过来打扫一遍,倒也算整洁。
季轻按照指引将病人安置在主屋,让他躺在靠窗视线良好的长榻上。
初念将针具放入药水中逐一消毒,借由这个动作,平复内心翻涌的情绪。姜承志在一旁帮忙,初念为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便问他:“忠叔怎么样了,你看过他了吗?”
姜承志昨日忙活了一晚,也只睡了片刻,脸上尽是疲色,打了个哈欠道:“他的伤不重,不过昨天熬了一宿,撑不住了,我让他多睡会儿。”
初念点了点头,打算等忠叔醒了再看看他的伤。曾经那次,忠叔为了保护他们孤儿寡母甚至丧了命,他值得自己的敬重。
想到忠叔的结局,初念神色暗了暗,随即问道:“那齐叔呢?”
“他说再进山一趟,去给父亲猎些野味进补。”
又进山吗?
初念直觉便有些怀疑,但到底只是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季轻见主子命在旦夕,这两人却在若无其事地闲聊,眉头不由皱了起来,冷声催促道:“你们能不能快着点。”
靖王妃没说话,但眉宇间的焦躁大致也流露出类似的意思。
姜承志不悦回瞪,初念却只是静静地看了他们一眼,净手之后便坐到长榻前,俯身细看病人。
这一看,却不由微微愣了一下。
这病人长得,实在过分美丽。
他无疑是虚弱的,憔悴的,甚至是枯瘦的,但病气却丝毫没有影响到他的美色。浓密乌黑的长发散乱,将他本就苍白的皮肤衬得更加凄美,修长的眉,轻阖的眼,挺拔的鼻,甚至有些干裂的唇,无一不形状完美,让人忍不住流连细看。
那一抹惹人怜惜的病弱,非但不给他脱俗的容貌减分,反而带来了某种动魄惊心的震撼。
初念自身长得不错,性子也偏好美人,见到长得顺眼之人,平白都会宽待几分。更何况这病美人相貌极对她胃口,脸上的冷意便先消解了几分。
不过她并非什么淫邪之辈,对美人的喜好也只停留在静静远观欣赏的层面,从未表现在言行。最初的惊艳过去,也就罢了,扭头对屋内众人道:“你们都先出去吧。”
初念不喜欢诊治时有旁人围观,姜承志知道这一点,闻言立刻转身。季轻和靖王妃却不放心她,说什么也不肯离开,只示意那两个护卫去外头等着。
家属不配合,若是从前,初念也便不治了,爱如何便如何。
但这一次,她却没多费口舌,只当两人不存在,翻出病人的手腕搭在脉枕上,开始闭目把脉。
季轻蹙眉看着眼前这个娇娇柔柔的小姑娘做出一副煞有介事的模样,不禁看了一眼身侧的靖王妃,心中不禁再次怀疑他们是不是冲动行事了。
在京城,像初念这般年纪的少女,别说看病救人,就连见到外男都避之不及。
她能行吗?
靖王妃对这个问题显然也没有答案,十指丹蔻几乎嵌入掌心。
良久,初念收回手指,顺便将病人的手放进薄被。如此盛夏时节,病人冷白肌肤触手冰凉,随时都要裹着一层薄毯。
“如何?”季轻迫不及待相问,靖王妃倒是把持住了,一双漂亮的凤眼却直直盯着初念。
初念没答话,却让他给病人解衣。
“为何?”季轻的眉头再次皱起。
“不是让我为他施针,隔着衣物取穴,如何做准?”初念亦皱眉反问。
季轻无言以对,主子若是清醒着,绝不会乐意自己身子叫一个陌生女子给瞧了,可如今……
“解吧。”还是靖王妃一锤定音。
季轻只得咬牙,将顾休承的衣物悉数解开脱下,周身只余下一条及膝的白绸里裤。
靖王妃这才回避,去到外间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