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谢我,账册是傅伯筠给的,戏是你自己演的,我只是顺水推舟,能离京,是你自己这些年的蛰伏换来的。”
阮陶说完,许晋安眼中的惊讶更甚。
虽然在府宅的时候,许晋安就见识过阮陶一针见血的本事,能将他藏在心底多年的东西露骨撕出,并平淡说起,这样的人,是同傅伯筠一样的狠角色。
但今日阮陶这番言简意赅的话,甚至,她能,也敢出现在这里见他,都让许晋安觉得,阮陶是比傅伯筠都更狠的角色。
他同阮陶并不熟悉,所以揣摩不出阮陶背后的底气。
但在京中蛰伏这么多年,见惯了京中形形色色的人,受过追捧,遇过刁难,体验过从云端跌入泥泞的感触,看人,他一向很准。
傅伯筠虽然不在了,但是阮陶不会逊于傅伯筠……
虽然傅伯筠是男子,虽然阮陶生得明媚动人,身上有着与她年龄和相貌并不相符的气场。
但许晋安不傻,不会以貌取人,更不会凭借自己的主观臆断轻易看轻任何一个人。
这是他在京中生存的资本。
也是他能熬到今日,平安离京的资本。
聪明人面前从来不用说多余的话,就算这背后的事情是傅伯筠嘱意的,但傅伯筠已经战死,如今南平侯府说话做主的都是阮陶,这件事阮陶要是不做,南平侯府没有人能做,甚至,整个京中都没人能做。
所以,无论阮陶怎么低调,但他心中是清醒的。
傅伯筠已经死了,冒风险将他拉出火坑的人是阮陶。
他不是欠平安侯府一个人情。
是两个!
如果这一条他都想不清楚,他许晋安就白活了一场……
许晋安笑了笑,顺着阮陶方才的话,没有再继续道谢,而是朝着二楼阁楼处的暗阁处,轻声道,“出来吧。”
暗阁打开,阮陶见到了平安侯夫人,以及平安侯夫妇的三个儿女。
其实上次在府宅的时候,阮陶就见过了。
那时,大儿子牵着狗,二女儿抱着kpi,小二子是许晋安抱着的,那时候每个人都很紧张得看着她,全然不像眼下,每个人眼中都是激动和感激,毕竟,除了平安侯这一家子,谁都不知道从黑暗经历黎明,最后至曙光这一段有多漫长……
阮陶脸上也牵出笑容。
这次,真的是一家人整整齐齐,然后笑容都不是写在脸上,而是眼睛里有光。
“侯夫人。”平安侯夫人这是头一次端庄大方得朝阮陶行礼。
透过这个行礼,阮陶其实可以看到平安侯夫人早前的教养,礼仪,以及在历经种种之后的坚韧内心。
“夫人请起,阮陶受不起。”阮陶上前扶她。
论年纪,平安侯夫人大原主不少。
也就是大现在的她不少,于情于理,阮陶就经受不起平安侯夫人这个大礼。
这已经算是除了跪拜之外的大礼。
平安侯夫人一定出身极好,对礼数和尺度都拿捏得很到位。
她与阮陶是平辈,阮陶一定不会受她的跪拜大礼,所以平安侯夫人才会行除了跪拜大礼之外最隆重的礼节。
阮陶知晓拦她无用,所以也是在她行礼之后才伸手相扶。
很多时候,谦恭与客套都是必经流程,经过流程,才算是达成了某种共识。
阮陶和平安侯夫人都是聪明人,所以都不戳穿。
“来,给侯夫人磕头。”平安侯夫人吩咐了声,一旁安静等着母亲的三个孩子听话上前。
循着最隆重的礼节,双手抬高至额头处,然后从站姿一直虔诚跪拜下,“多谢夫人大恩,平安侯府永远不忘。”
三个孩子才是日后平安侯府的未来。
这番话让三个孩子来说,比许晋安夫妇自己来说更好。
是表态,也是承诺。
都藏在这句简单的言辞里。
三个孩子说完,重重朝着阮陶磕头下,然后长跪不起。
阮陶也蹲下,先扶起最小的孩子,温声道,“礼太重了,让我看看地板磕坏了没?”
原本三个孩子是不准备抬头的,因为母亲交代过,一定要磕很久才能表达谢意;但听阮陶这么一说,三个孩子都懵了。
地,地板磕坏?
坏了?
刚才光顾着母亲说的磕得重些了,要是把地板磕坏了可怎么办?
这超出了三个孩子的认知范围,于是,崽崽们纷纷抬头。
抬头便见阮陶的笑脸。
根本,不像他们几个磕坏了地板的模样。
而地板上,确实也没有磕坏的痕迹。
最多,见相互之间的额头痕迹都更重了。
尤其是见阮陶脸上的笑意,三个孩子都松了口气,不那么担心了。
“原来,你是骗我们的呀~”最小的儿子惊讶发现。
阮陶颔首,“嗯,逗你们玩的。”
阮陶又眨了眨眼睛,问道,“好玩吗?”
因为语气温和,所以不会让孩子产生不适。
三个孩子都笑开。
果然,同府中的几个崽崽待久了,好像自然而然也懂些怎么同小孩子相处了。
三个孩子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开心都流露在脸上。
这些开心里,有一半是同阮陶玩耍的,还有一半,是因为父亲母亲告诉他们,他们今日就要离京了,他们终于可以离京,回家中了,他们从来没有去过的家中。
小孩子都喜欢新鲜!
尤其是看父母都激动感叹的模样,小孩子眼中的新鲜和兴奋就更多了!
“要不,我们先站起来说话,不然的话,头没磕破地板,衣裳裤子先被地板磨破了?”阮陶调侃。
三个孩子纷纷看向自己的裤子是不是被磨破了。
但要看到膝盖处是不是被磨破了,就必须要站起身来看。
对!
阮陶现在已经有些懂教育心理学了。
平安侯夫妇也跟着莞尔。
只是崽崽们都起身,阮陶还没有,因为如果阮陶起身,她又会比崽崽们高出许多,崽崽们只能抬头看她,所以阮陶还是维持原位,但这次,阮陶是看向平安侯的二女儿的。
表情诚挚,言辞恳切,“有个不情之请,可不可以请你把猫留给我?它好像很喜欢我。”
毕竟马上要举家搬走了,狗虽然没有要,但是kpi还在她这里。
虽然在她看来,kpi是kpi,但在小孩子眼中,是她的猫,她是在抢小朋友的宠物。
她还是要睁得小孩子同意的。
虽然,她也没准备还。
她有很多方法,譬如,再送另一只,或者两只,或者其他更珍贵的猫或者玩具。
都要离开京中了,她不想在一个孩子心中留下遗憾与难过。
谁知二女儿竟然温和笑道,“当然可以。”
嗯?
当然可以?
听这语气,一点犹豫都没有,而且明明还带了些欢快在其中。
“真的吗?”阮陶再次确认。
二女儿点头,“嗯,其实它好像也不怎么喜欢我……你抱它,它就跟你走了,应当它更喜欢你吧。”
阮陶微讶,“可是,它你照顾大的。”
阮陶一直以为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