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当事人原本是激动开口的,但刚开口,那声激动的“你!”还没说完,就因为忽然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活生生愣在原处,变成了一句不痛不痒又带了省略号的“你……”
不说当事人和身边的人,就连稍远处的孟静媛等人也都愣住。
这,这是傅毖泉吗?
但确确实实,这就是傅毖泉本人啊……
只是怎么会变化这么大?
大的,甚至有些出乎人意料。
都不是说她的衣着改变,而是包括衣着在内的整个人的气质,说话的风格,甚至思路调理,以及情绪……
对,傅毖泉一共就只说了两句话,而且两句话都异常平淡且安静。
论挑衅,是旁人挑衅在先。
论话多话少,傅毖泉是说话最少的那一个。
再论情绪稳定,傅毖泉也是周围所有这些人里面,情绪最稳定的一个。
所以,这个时候算是闹出岔子,引来了旁人较真,真要究其过程,倒也不是傅毖泉出言或挑衅在先。
她们分明被傅毖泉骂了,却竟也没有办法理直气壮得还回去……
这种感觉他们就像你想去拿捏一只猫狗的,最后却反过来被这只猫狗给拿捏了。
可你怎么能被一只猫狗拿捏呢?
你心里当然气不过。
但气不过你也没办法,事情说到底是你挑起的。
而且家中还有叮嘱在先。
是你没有照做。
如果事情闹大,不仅连带着家中要受牵连,自己还要被家中再责骂一顿。
最后,傅毖泉若是再大度宽宥了。
好人便都被她傅毖泉给做了。
傅毖泉还能落得一个面对挑衅,情绪稳定,温和大度的好名声。
这大半年,傅毖泉身上究竟发生什么,变化竟然这么大?
恐怕早就不是之前那个叠色走马灯了……
同早前相比,旁人看她的目光中,除了惊讶和诧异,还有一种不愿意相信的难以置信。
“你也就是仗着……”还是有人脑子一横,但在傅毖泉抬眸看她之前,身后的脚步声并着说话声响起,“没想到今年的赏梅宴,这处苑子里竟会这么热闹。”
众人一听这个这个声音纷纷愣住。
久在京中的人,当然都知道这是谁的声音。于是无论刚才是什么表情,现下都纷纷换了一副只想息事宁人的表情。
傅毖泉也觉得在哪里听过这个人的声音,但对不上。
只是随着众人一起慢慢朝这个声音的方向转身时,才见来人是陆致远。
天子身边的内侍官,陆致远。
“陆公公。”孟静媛等人已经先行礼。
陆致远好似也才从这些问候声中回过神来,同身边的人温和儒雅说声了,“黄大人,稍候。”
陆致远身旁,身着官袍的官员朝他恭敬拱手。
天子身边的内侍官,就是太尉见了都会礼让几分,更何况旁的官吏?
陆致远这才看向孟静媛等人的方向,“孟小姐,各位小姐。”
这群贵女中以孟静媛为首,这一人是要问候的。
“公公怎么来这处了?”孟静媛问起。
天子跟前行走的人,这样的场合应当都在天子身边。
陆致远应道,“陛下刚刚才见过庄王妃与南平侯夫人,眼下正往另一处去,早前何祭酒提起有一副苍岚子的画作,天子让取到跟前,黄大人负责布置这些画作,同我一道来取,没想到诸位小姐都在这幅画作前阅览,叨扰各位雅兴了。”
陆致远的一席话透露了诸多信息。
其一,天子才走,但不远,不要生事;
其二,天子特意来女眷这处,一是见庄王妃,二是见南平侯夫人的,可见对南平侯府的重视。而眼下,南平侯府的大小姐就在这里,好像,不是很愉快的样子。
光是这两句,只要不是愚笨的,都应当能听出端倪。
陆致远是天子身边的近侍。
得罪傅毖泉不要近,但得罪陆致远一定不是好事。
而最厉害的,当属这最后一句。
天子要取走这幅苍岚子的画作——意思是,画作都拿走了,你们聚在画作前的这帮人也应当散了。台阶都帮你们铺好了,还不知道下就是不知好歹了。
傅毖泉自是听懂了。
听懂了,自是心中唏嘘。
同一个意思,换一个人嘴里说出来便全然是说话艺术的教科书与范本。
果然,母亲说得不错。
天子跟前,没有一个人是白给的……
而且,一来一回,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陆致远身上,早前的事情仿佛都淡去了,还有谁的心思留在同她争执这些?
恐怕,跑都跑不及才是……
果真,“那不耽误公公了~”
“陆公公,告退!”
“先行一步。”
……
诸如此类等等,就连孟静媛也都在看了看她之后,同陆致远说了两句之后,才同身旁的人一道离开。
孟静媛,她当然认识。
在京中,应当没有贵女不想同孟静媛成为闺蜜、朋友,就算这两者都不是,也愿意她能有用得上自己的地方,这样就能同她走在一处。
这是京中贵女最认可一个人的方式。
所以,每日都有这个年纪的贵女想往孟静媛跟前凑,想借孟静媛成为京中最优质贵女圈的一员。
她会这么清楚,是因为她以前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