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传来一阵浑浊且急促的咳嗽声,王三才面色变得有些僵硬,爹爹的病情像是一块压在他心底的大石头,再乐观的孩子毕竟也只是个孩子。
他顾不上再招呼身后的几位客人,转身朝着北边的那间屋子迈开了步子。
“爹爹今日感觉咋样,哪里不得劲?”王三才拉了一把被角,柔声道。
王通病恹恹的躺在床上,双目陷在眼窝里,勉强睁开一线,嘴唇有些泛紫干裂。
眼看自家这个苦命儿子从外面回来,挣扎着想要起身,无奈浑身疼痛难忍,尝试了几次也没能从床上翻身。
只能从喉咙里勉强挤出些带着喘息声的话语道:“好孩子,爹爹怕是熬不过这个冬天咯,还好你这娃子倒是命硬,还能照顾好自己。”
王三才不愿在爹爹面前流泪,憋着悲意柔声劝慰道:“爹,这话咱可不兴说,又不是什么大病,再休养些日子,说不定就好了。今日咱俩家来了客人,儿子先去弄些茶水,再给爹爹煮点粥填填肚子。”
吴襄皱着眉头回头朝徐漠对上一眼,无奈的轻轻摇头。
徐漠开启识海,仔细的凝视着躺在病榻上的中年男子,神识一寸寸的扫过他的躯体。
果然!王通受了不小的内伤,骨头都被打碎了几根,加上久病未医,情况变得有些不太妙了。单是骨头与内脏的伤势便有些严重,还不论长年累月在外赌钱,多多少少会为了之前所欠赌资挨些打,旧疾加上新伤病入膏肓实在难救,即便是服用灵草续命也熬不了太久。
程南音察觉到小师弟情绪有些低落,大抵猜到了王通的情况。
咬牙道:“这些人未免做得有些太过了!”
徐漠摇头叹息道:“人呐,招来灾祸很多时候,多半自己也有些问题,我们心疼三才,所以连带着对他爹也有些同情。可若这赌场东家不给他些教训,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所欠赌资越积越多,人人如他这般,这行当又当如何延续。”
吴襄叹息道:“公子所言极是,嗜赌绝非善事,延续数千年,历朝历代屡禁不绝,多半与民生过于艰难,有着极大的关系。种地一年到头也存不下多少银钱,即便是大丰之年,也仅仅能维持温饱而已。越是被朝廷所禁止的行当,越是有暴利可图。就拿商人来说,只需要把东边多余的东西,拿到西边去卖,再把西边多余的东西倒卖到东边,没有半件东西是自己造的,却能赚上几倍的差价,越是稀有越是奇货可居。士农工商,商居最末谋利却最为丰厚。赌为人不耻,对世人却又有着致命的吸引力,以极小的代价搏取十倍甚至百倍千倍的回报,放在穷途末路之时,明知十赌九输大多数人也只能咬牙赌上一把。”
徐漠仔细的听着吴先生口中所说之言,青云开国帝王,曾明令天下,不得私自开设赌坊勾栏,不惜对触此律法之人,加以重刑,可开国不足二十年,明面上没了赌坊勾栏,暗地里却如雨后春笋遍地开花。
上到王公大臣与世家大族,下到乡绅豪强与地痞流氓都在私设赌坊勾栏。即便贵为天子的赵家皇帝,也被积压在刑部的一桩桩一件件大案小案,惊得不敢贸然动手,最后因为牵扯的势力实在太多范围太广,只能私下寻了近臣合议,重开勾栏赌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