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刚好记得。”皇后面上淡然,心中却想起她待字闺中时,读了不少书,那时的日子真是恬淡美好啊。她怀念过往之时,忽然看到一旁桌上堆叠的晚宴名单,女官说座次需要些微地调整,她方才正在与女官商议此事,可一见到贵妃,她竟然也忍不住和她闲聊了起来。
皇后闭眼默念了一句清心咒,不顾贵妃的聒噪,将女官招来议事。
林绿萼闲着无事,让檀欣拿出她补妆的匣子放在桌上,又让云水蹲在自己身前,云水目瞪口呆,林绿萼巧笑嫣然,“你别动,本宫给你画个妆。”
云水头似拨浪鼓地摇,无声地呐喊着不用了。
林绿萼拿着螺黛帮她细细描眉,又拿出一盒桃色的口脂,用食指沾了,一点点地给云水涂在唇上,眼见云水樱色的唇变得红艳,贵妃忍不住对着周围的宫婢说:“好看吧。”
她用袖帕擦拭了手指,又拿出胭脂,抹在云水的脸颊上,“对了,本宫不是带了一条备换的浅桃色烟罗裙吗?云水,你去找个没人的地方换上。”
云水一咬牙,视死如归地拿着裙子跑开了,引得贵妃连连欢笑。
皇后发现女官竟然不自觉地偷瞟贵妃这边的热闹,她暗自叹气,又想起了那日的嗑瓜子声。
不一会儿云水回来了,她一改往日素净的打扮,面上多了两分明媚,但神色却很局促。林绿萼问檀欣:“本宫给云水画的这个妆,你觉得如何?”
檀欣看了一眼云水,“云水不似寻常女子温柔,画上桃色的妆,反而少了一分清秀。”
林绿萼仔细打量了一番云水的妆容,“嗯,她平日似一束白茸茸的梅花,今日瞧着像一株山野的茶花。”
皇后在与女官议事,贵妃的话飘进了她的耳中,她也忍不住侧眸瞧了一眼云水,确实是个美人。
不远处传来女子的欢笑声,林绿萼抬眼看了一眼,这仪仗,是淑妃啊。
淑妃缓缓行至皇后座下,恭敬一拜,她虽三十六岁年纪,但保养得宜,身段婀娜,面容清美,一瞥一笑间彷如少女般娇羞,清纯的容貌配上一双勾魂的凤眼,她平淡地与人对视,却会给人一种她在撩拨自己的错觉。
淑妃声音柔软,她说话时带着一丝奇妙的软糯尾音,总是能让林绿萼心头痒痒,想着若是提一只蛇放在淑妃面前,她尖叫起来的声音,是不是也与寻常女子不同,会不会也是如她平日说话一般软软弱弱?
林绿萼打定了主意,改天让云水抓条蛇来试试。
淑妃左侧跟着李充媛,她曾是享誉京都的才女,但长相普通,如今刚过而立,无子无宠,只能依附淑妃,偶尔得见圣面。
林绿萼之所以与淑妃派交恶,就是因为厌恶李充媛,这人自视甚高,妒忌贵妃的美貌,便在背后编排贵妃无才学的笑话传唱,她不似杨昭仪什么都摆明了说,李充媛当着贵妃的面,却还维持恭敬神色。
淑妃右侧跟着宁婕妤,方才银铃般的欢笑声便是来自于她。
淑妃对皇后行了礼,又转身对着贵妃轻轻点头,“贵妃头上的点翠簪子,真是华贵。”
林绿萼轻抚发钗,微微一笑,侧眸对宁婕妤冷脸道:“远远地就听到宁婕妤说起家乡美食,与淑妃相谈甚欢,怎么这些美食,从前婕妤依附本宫的时候,却从未对本宫提起呢?”
宁婕妤收了笑容,踌躇地说:“臣妾只是……只是……”
淑妃轻软地声音响起:“贵妃妹妹何苦这么苛刻,与人相交总要知心才能相谈甚欢,你说呢?”
“淑妃姐姐这话本宫就听不懂了。”林绿萼微微摇头,发间金钗熠熠生辉,她讥讽一笑,“本宫与宁婕妤打了三年麻将却不知心,淑妃与宁婕妤相交半月就能知心。宁婕妤到底是与人交心还是看人下菜碟儿?本宫劝淑妃姐姐长点心眼。”
李充媛见淑妃吃瘪,忙不迭地对贵妃行了一礼,笑道:“古人云,察盛衰之理,审权势之宜,去就有序,变化有时。宁婕妤只是审时度势,知变化而已。”
林绿萼眼中闪动着光芒,一拍椅子的扶手,激动地说:“李充媛,本宫都没发现你来了,本宫还在想呢,淑妃身旁的婢女穿戴僭越,本宫是否要向皇后告状。”
皇后本低头看着名册,假装认真思索事务,实际心里已经乐开了花,只要贵妃与淑妃同时在场,贵妃真是怎么瞧都顺眼。
贵妃说着,又忍不住拉了拉云水的浅桃色烟罗裙,“李充媛啊,也是可怜人,与本宫一般无子无宠,手里还没点银钱,她这幅模样若说是宫女打扮僭越还说得过去,若说是九嫔之一,衣裙的布料竟不如本宫的云水好。哎,有的人主子吃肉自己连口汤都没得喝,真是可悲可叹又可怜。”
淑妃嘴唇翕动,眼眶微红,瞟了一眼皇上还没来,装样反而会被皇后、贵妃联合讥讽,罢了。她挥了挥衣袖,拉着宁婕妤坐在湖畔继续交谈。
傍晚红霞布满天际,人声逐渐鼎沸,晚宴即将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