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烈和乌图见这对小男女虽然穿的简陋,但脸色白皙润泽,一看就是养尊处优过惯好日子的,而且气质都很出众,一般人家根本养不出这样的子女,必是出身大家无疑。 小半只肥羊在火堆上烤着,不时滋滋冒油,引得两条大汉不断瞩目,看样子倒像是来颜铎老爹家蹭肉吃的。 接下来三人的谈话,让李洛和崔秀宁对海盗灭门的事更清楚了。 “那些海盗,约莫只有三五十人。据说其中不但有高丽人和汉人,还有倭人。不到两年,已在江华连作几个大案,伤了近百条人命,惹的郡守大怒。” “今早郡守府再发捕盗文书,下了重赏。有获悉该伙海盗巢穴者,赏钱五十贯。斩获一人,赏赐百贯!” “你想领赏?我劝你熄了此念。莫说海盗狡兔三窟,海上遍寻不得。就算你知晓了巢穴,不过送死罢了。昨夜有人瞧的真切,海盗人人铁甲,锐不可当。我们没有刀甲兵器,如何能和海盗对阵。” “我们女真人,不该如此怯懦才是。” “你们别争了。披铁甲的海盗少见,必是精锐溃兵无疑,你们休要冒险。” “郎……老爹所言极是,我等听命便是了。” “被灭门的朴家还是个小世族,这伙海盗屠了一家士族,迟早被灭。听说除了水军节制使在调兵,岛上各家世族的家兵也要出海剿杀。” “那又如何?茫茫大海如何寻得?徒费钱粮罢了。” “别说了,肉都熟了……” 听到几人说起捕盗,崔秀宁明显有点激动,这明明就是警察的事啊!想到这里,她觉得分到的烤肉都没有滋味了。 一直滔滔不绝的都烈和乌图,此时一句话也不说,风卷残云般对付手里的烤肉,看样子平时的生活的确清苦。 不一时,小半只肥羊就变成一堆骨头。 颜铎道:“大前天倒是好运,竟猎到两只肥羊。还剩一只,你二人分了带回,给家里的高丽娘子打打牙祭。” 乌图推辞道:“这如何使得?如今肉食金贵,怎能要郎……老爹射的猎物?” 如今连粮食都不够吃,更别说吃肉了。江华岛虽然是海岛,但海滩太少,没有渔船也打不了鱼。打猎也不是那么容易的,除了有箭术,还得有弓箭。乌图和都烈虽然箭术都不差,却没有弓箭,射不了猎,也就搞不到肉吃。 弓箭本来就制作不易,需要耗时很久,而且用来做弓弦的牛筋,更是紧俏物资,价格昂贵。一副最便宜的八斗力柳木弓箭,在江华山城也卖到十贯,一般人家根本买不起。好点的弓箭就更贵了。 颜铎说道:“无妨,一只羊而已。不过我去日无多,快要拉不动弓了,以后难有吃食。等转过年,弓箭就给你们吧。” 都烈和乌图神色黯然。连李洛和崔秀宁也心生不安,想不到很快老人就没有食物了。其实他们一来就有肉吃,也幸亏遇到颜铎。 颜铎笑道:“尔等休做儿女之态。等这两日雪停,我再进山碰碰运气,射只猎物换袋粮食。” 李洛忍不住问道:“为何不设陷阱捕猎?” 都烈摇头:“李兄弟,没人敢设陷阱。” 乌图冷笑着解释道:“十几年前,江华岛还是高丽王都,所以当时岛上王室贵族颇多。这些人吃饱了无所事事,就到山上吟诗作赋,谁成想啊,有两个贵族子弟自己大意落入陷阱而死。嘿嘿,这可不得了,高丽王大怒,将挖陷阱的猎人抓住,全家五口全部处以犬决酷刑。还下令从今往后有敢挖陷阱者,全家处以犬刑。你说,谁还敢挖陷阱捕猎?” 崔秀宁对刑法很感兴趣,忍不住问道:“什么是犬刑?” 李洛给她“普法”道:“就是把人捆起来,和饿了几天的狗放在一起,让恶狗活活撕碎吃了。”李洛给她解释,心说这棒子民族还真是自古到今的奇葩,连搞个死刑都这么新奇。就是在现代社会,朝鲜不但保留了犬刑,还发明了炮刑,把人绑在大炮口上,轰隆一声轰成渣,一副绝不能惹的样子,就问你怕不怕。 崔秀宁听到解释,心里涌起一股愤怒。这个世道太野蛮太没有人性了吧?挖个陷阱全家竟然都要被咬死喂狗! 颜铎说道:“高丽国法对庶民和贱民甚是严酷,但比起蒙元还是要好些。现在的中原,私自收藏一把菜刀就要全家连坐。敢说‘胡’字,就要拔舌。忽必烈虽然下诏说宽刑慎法,珍惜人命,但不过是骗人的鬼话,因为他的宽刑慎法。只是针对蒙古人和色目人犯法。他族之人不过奴隶,自然不适用‘宽刑慎法’,一旦犯法,甚至不经有司审理,既由当地蒙古甲主或达鲁花赤一言处决,不入刑案。” 都烈怒道:“如今还留在中原的女真人,都被瓜分为奴。江南江北的百姓俱为‘驱口’!” 乌图道:“听说忽必烈的宠臣阿合马,既分得奴隶七千多人,虽多以汉人为主,却也有不少女真人。” 颜铎叹息道:“空说无益,还是罢了。”转头对李洛说道:“昨天我想的差了,思虑不周,贸然去柳府售卖腰带似有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