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真没有停留太久,简单坐了一会,便离开了。 廉租屋内的气氛有些沉默。 郑潮流白色的底衣穿了很久,袖口、领口起了毛球。一件底衣他当然不是买不起,只是不在意,他那件红色的皮衣值老鼻子钱了,三个银元才拿下的。 他透过窗户,看着远处罕有人烟的街道,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银雀倒是不出门了。 买来的情报已经交给宋真,多出来的七个银元放在桌子上,宋真也不要,只说是劳务费。 阳光洒在上头,光华夺目。 “嘿咻。” 银雀刻意发出声音,排出三个银元来:“给你分三个?” “……我不要。”郑潮流的声音闷闷的,“劳务费,我又没出力。” “你不要最好,都是我的。” 郑潮流转头,看着银雀将银元收进她的钱匣,实在忍不住,问道:“宋少邀请我们,你怎么看?” 来了来了。 总要给个答复的。 银雀迟疑片刻,暂且不知道怎么开口。她又不是傻子,当然知道郑潮流对宋真很不感冒。 从她的角度出发…… 她觉得,答应也无不可。 宋真嘴上客客气气,不知道的,真以为龙象国往事是她和郑潮流出了大力。 事实上如果没有宋真,即便他们等到救援侥幸存活,履历上也会留下污点。 宋真他爸爸,宋侩的名声很不好。 亚力士王国在海棠国扶持了一个新帝,海棠国人对此不屑一顾,没人认的,都叫他伪帝。 大军阀萧文耀是第一个承认新帝的军阀,在海棠国人看来,这就是头号海奸! 宋侩是萧文耀的心腹,特务机构“监察委员会”的委员长。 监察委员会专门迫害进步人士和复国分子,抓住就是严刑拷打,杀得人头滚滚,在海棠国民众看来,宋侩就是二号海奸。 和宋真走得太近,消息传出去,可能会被老家人戳脊梁骨。 但是—— 西洋市是大军阀萧文耀的地盘,很多在西洋市活跃的探索团,和萧文耀有直接合作关系。 和宋真在一个探索团就是海奸,那为萧文耀服务的、和萧文耀有合作关系的那些知名探索团,又是什么? 怎么没人质疑他们的品德,是不敢吗? 说到底,拳头是真理,够大够硬,谁敢叨扰。 银雀伸手抚摸钱匣,钱匣里的钱币不算少,底下厚厚铺了一层。 绝大多数都是带些锈迹的铜子,一千多个铜子只能换一块银元,刚刚放进去的七个银元又大又圆,熠熠生辉。 她目光闪动,看向郑潮流,问道:“你怎么看?” 郑潮流不怎么看! 人心非铁石,宋真对他的重视,他的确感受到了。 桌子上那些礼物总是真的吧? 其中甚至还有一支老山参,看着就值钱。说不受用,那是假的。 他别过脸,说道:“我还是那句话,宋少什么样人,你不是不知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现在不过是装装样子,等时间长了,难免原形毕露!和他纠葛深了,到时候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还不如一开始就敬而远之!” 银雀嗤笑一声:“本性难移不假,可还有一句话,你听没听过?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宋少风评的确不好,人人都说他不学无术,是真正纨绔,可现在接触下来,你觉得他们说的对吗?” “……” 郑潮流沉默,他只能沉默。 银雀又道:“我跟你说的话,你一句都没听进去!宋少绝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郑潮流,你是不是见不得人好啊?宋少怎么你了,你非要搬弄是非!” 郑潮流郁燥难耐,忍不住说道:“你怎么回事?宋真给你灌迷魂汤了,你就这么向着他!” 血压,高了。 拳头,硬了。 银雀露出刻薄的笑容,嗤道:“你说的没错,我被灌迷魂汤了!我爱富嫌贫,想住大房子!” “我……我不是那意思……谁说你嫌贫爱富了?” “你就是这个意思,别以为我不知道!谁不想住大房子啊,我特别想,你给我买么?!” “我……” 郑潮流张口结舌,恰在此时,“咚咚”的敲门声响起,外头有人喊道:“请问,银雀女士是住这里吗?” “……谁啊?” 郑潮流问道。 银雀冷着脸,起身走到门口。 打开门,她看到了三个人,两个很体面的老者,一个八字胡,獐头鼠目,看上去像是老鼠一样的人。 为首打扮的像是帐房先生的老先生拱手作揖,笑道:“哎呀,您就是银雀女士吧?” “……我是,您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