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魏罃身穿着赤色诸侯服袍缓缓迈入大殿,一番君臣见礼之后,他那锐利的目光如同往日朝会一般先行扫视了下方的一名名群臣。
等到将那一张张或是熟悉、或有些陌生的面孔尽数收入眼底,今日这场魏国朝会也算是正式开始了。
“诸卿,昨日寡人收到了一个消息,今日大朝会上想与诸卿分享一番。”
魏罃这一句话落下,全场朝臣齐齐将目光投向了上方,摆出了一副洗耳恭听的架势。
“据报,嬴师隰已于十日之前病逝于雍城,其嫡子嬴渠梁将继承秦公之位。”
魏罃此刻说出的这一个消息给在场朝臣所带来的震撼,不弱于将一滴冷水滴入了滚烫的油锅之中。
霎时之间,整个魏国朝堂就沸腾了起来。
嬴师隰是谁,他是秦公,是秦国的君主。
秦国对于魏国来说意味着什么,一个从晋国之时算起竞争了四百多年的宿敌。
远的不说,就说五年之前的那场河西大战,不就是秦国休养生息了二十年后引十五万之众想要收复失地吗?
若不是魏国兵力强盛、朝堂上下又有了提前的布置,恐怕那一场大战是胜是败还未可知呢。
如今身为秦公的嬴师隰薨逝,必然会引起秦国国内的一番动荡,这对于魏国来说可谓是一件大好事。
当朝堂之上的一干朝臣们从听到这个消息的惊讶之中反应过来,他们的脸上立刻泛起了一股发自内心的欣喜。
天佑魏国,天佑魏国啊!
几乎就是在同一时刻,小部分朝臣从坐席之上站了起来,向着上方的魏罃躬身一礼。
“臣等为君上贺,臣等为魏国贺!”
……
对于这些朝臣此刻的行为,朝堂之上包括魏罃在内的大部分人都在心中表示了支持,那不约而同地浮现在脸上的笑容便是明证。
毕竟敌方的君主死了,己方感到快乐并不是一件不可以接受的事情。
只不过就在魏国朝堂之上这股欢乐的气氛久久不散之际,一道身影却是缓步来到了魏罃的面前。
“臣上大夫申不害,有一问想要请教君上?”
当这道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魏罃的视线立刻顺着方向看了过去,一道傲然挺立的身影就这么出现在了魏罃的面前。
自那场河西大战落幕已经过去了五年,这五年是公孙鞅崭露头角的五年,而眼前这位与他交好的申不害在这五年之中同样有着不俗的表现。
在担任河东监御史的三年,申不害走遍了河东这片魏国起家同时也是最为核心的区域。
巡查的过程之中,申不害遇到了不少拥有显赫身世但却庸碌无能之辈,对于这些人他从来没有半点的心慈手软。
无论对方拥有着怎样的煊赫的背景,无论对方的身后站着是谁,他从来都是按照自己的本心与魏国所制定的律法行事。
因为在他的手中太多的官员丢掉了属于自己的官职,所以整个河东地方提起他申不害的名字,总有一种风声鹤唳的感觉。
对于申不害所具备的才能,魏罃是打从心里爱惜的;对于他的所作所为,魏罃也是十分认可的。
于是,当申不害做完了三年河东监御史之后,魏罃亲自下令将其拔擢为上大夫并命其辅佐相国公孙颀处理政务。
如今眼见申不害站了出来,魏罃双眼之中满是欣赏的神情,“不知上大夫有何话要问寡人?”
“不知此时此刻可有伐秦之心?”面对着上方的魏罃,申不害面露郑重地提出了自己的问题。
申不害这话一问出,魏罃心中立时一动,他明白对方或许是已然知晓了什么。
顿时之间,一股考校的心思出现在了魏罃的心头。
“寡人若是有伐秦之心,应当如何?”
“寡人若是无伐秦之心,又应当如何?”
接连两个问题抛出之后,魏罃的目光直直地看向了下方的申不害,脸上浮现了一抹好奇的神情。
“寡人想知道上大夫有何教寡人。”
“若是此时此刻君上有伐秦之心,臣以为君上应当即刻打消,因为此刻却不是伐秦的良机。”
感受着自己说完之后那全场齐齐注视着自己的目光,成为焦点的申不害依旧是那般的从容不迫。
“五年之前的那场河西大战,秦国虽然是损失惨重,但是我魏国两线作战之下同样是受创不小。”
“短短五年时间,我魏国即使战力有所恢复,也没有达到能够一战灭秦的地步。”
“这是臣以为不该在此刻伐秦的第一个理由。”
一个理由说完之后,申不害的目光扫过了全场,然后缓缓伸出了自己的第二根手指。
“如今秦国虽然国君新丧,但是秦公在位二十余年,其声望在秦国国内几乎无人可以撼动。”
“所以秦国国内或许难免有些小的动荡,不过却对整个秦国大局并无影响。”
“相反若是此刻我魏国发兵伐秦,必将引起秦国上下同仇敌忾。”
“这是臣以为不该再想到此刻伐秦的第二个理由。”
坐在君位之上的魏罃听完了申不害的一番话语,在心中一番计较之后轻轻地点了点头。
“上大夫此言颇为有理,那我魏国此刻应当如何去做呢?”
申不害的脸上神情更显得郑重了几分,就听他朗声说道:“君上应当派遣使者前往雍都,一来显示我魏国不乘人之危的霸主胸襟,二来也是安定秦国之心。”
听完了申不害的建议,魏罃这一次却是没有给出自己的答案,而是看向了下方位于群臣之首的相国公孙颀。
当视野之中出现对方轻轻点头的回应,魏罃当即对着申不害说道:“寡人以为上大夫此言同样颇为有理。”
“既然如此,那寡人便以上大夫为使者前往雍都。”
“臣申不害,谨遵君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