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息之后,眼见着此刻的书房之中已然只剩下了自己两个人,魏罃索性从坐席之上站起,直接坐到了公叔痤的身旁。
“学生有一件事情,还请老师指点一二。”
刚刚魏罃对于儿子公叔越那般的照顾,已经让公叔痤的心中是欣慰万分。
如今对方又表现出这般亲近的举动,这令辞相之后便是门可罗雀的公叔痤心中更是生出了满满的感动。
“君上但有疑惑不妨细细讲来,老臣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有了公叔痤这一句话,魏罃便开门见山将这些日子以来栎阳之地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从公孙鞅到栎阳之后徙木立信,再到孙伯灵上任县尉之后征募训练士卒,再之后是公孙鞅以丈量土地这一行动敲山震虎。
最后在将栎阳世族已然被平定这件事情说完之后,身旁默默倾听的公叔痤脸上已然是一片精彩之色。
“彩。”
道了一声彩之后,公叔痤当即从坐席之上站了起来,向着魏罃便是躬身一拜。
“臣公叔痤为君上贺,为魏国贺。”
“栎阳乃是秦国故都也是秦东之地的核心,可以说栎阳一地事关秦东全局。”
“如今栎阳世族已然平定,这便意味着授田制在栎阳的实施已然没有了最大的阻碍。”
“接下来只要按部就班地实行授田,栎阳人心便能够水到渠成地入我魏国,再之后便可以依照栎阳经验在整个秦东实行。”
将这些话语带着兴奋一口气地说完了之后,公叔痤心中的激荡也已经平复,然后只见他缓缓坐回到了魏罃的身旁。
“老师所想与我、与公孙相国也是不谋而合。只是……”
话锋一转,语气之中带上了几分担忧,就听魏罃向着公叔痤询问道:“只是我担心其中是否还有什么变故,这才微服入府,请老师为我思虑之。”
“若非说有什么变故……”
魏罃将心中的顾虑说出来之后,立刻便引起了公叔痤心中的思索。
思绪在胸中高速流转了许久之后,公叔痤双眼之中是光芒一闪。
“栎阳世族虽然已经被公孙鞅平定,但是秦东之地其他世族却是实力未损。”
“臣以为他们必然不会坐以待毙,或许会通过各种手段阻挠授田制在栎阳之地的实施。”
“而若是想做到这一点,仅仅依靠栎阳地方上的阻碍是不行的,必须要有来自魏国朝堂的强大压力。”
听到公叔痤这一番话语,魏罃心中立刻便是一震,双眼之中更是精光浮现。
“老师是说……”
没有将话语声完全挑明,但是从魏罃与公叔痤两人双眼之中的那份同样的神情来看,两人显然已经是明白了一些什么。
只是有些事情能够说出来,而有些事情最好还是不要说出来。
那一日魏罃在公叔痤的府邸上呆了许久,一直到夕阳落下西方天际才缓缓离开。
而等到晚霞渐渐消失在天际,黄昏也是转瞬即逝,漫长的黑夜却是降临了整个安邑。
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之中,一切都显得那般静谧,安邑城内更是只有几户府邸燃烧着灯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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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国,都城安邑,御史大夫王错府邸。
轻轻地拨弄了视野之中的灯芯,看着烛火在面前散发着幽幽光芒,王错的目光在思绪之间逐渐变得迷离。
时间在灯火燃烧中一分一秒地过去,直到将思绪拉回到现实之中,王错脸上的神情之中才显出了几分清明。
慢慢转过身去看着身后几案前坐着的那一道身影,就听王错幽幽地询问道:“这么说此刻的栎阳已然被公孙鞅牢牢地掌握在手里了?”
“可不是嘛?”
语气之中带着几分深深的无奈,这道身影缓缓从坐席之上站了起来,他的面容也在灯火的照耀之下变得渐渐清晰。
此人不是魏国下卿段干介,又是何人呢?
与王错看向自己的目光对视一眼,就听段干介继续说道:“原以为栎阳世族在栎阳扎根甚深,能够大大牵制公孙鞅的行事,不想如此轻易便被剿灭。”
“说来这公孙鞅的能力也是颇为不俗,到任不过数月之间,不仅尽收栎阳黎庶之心更是扫除了自己治理地方最大的障碍。”
虽然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段干介与公孙鞅暗暗有些敌对,但是对于公孙鞅这个人的才能,他的心中还是十分欣赏的。
对于段干介这一番称赞,站在他前方不远处的王错同样没有什么异议。
“公孙鞅是老相国公叔痤的弟子,数年以来一直跟随老相国身旁,可以说是尽得老相国所学精义。”
“而且我听说那个后去的孙伯灵同样不是简单之辈,他与上将军庞涓是师兄弟,其在军略之上更是有着不俗的造诣。”
“有这两人身在栎阳,余氏、桑氏还有丕氏这三家输得不算冤枉。”
王错的这一番话立刻勾起了段干介的警觉,只见他脸上带着几分猜测缓缓说道:“这两人齐心协力、共治栎阳,其中一定有君上的手笔。”
“王兄不若我等就此……”
“唉!”
未等段干介将话语完全说完,王错便出声打断了他,眼中是说不尽的坚定之色。
“若是我等没有行事之前,还能够说得上罢手,但是如今一切已然做了,也就再也没有回头的余地了。”
听到王错如此说,段干介在略微沉思之后很快便打消了心中的那个念头,然后就听他轻声发问道:“栎阳世族已然被尽数平定,他们也翻不起多大的风浪了,不知王兄准备如何行事?”
“哼……”
轻哼一声,嘴角带起了几分有些诡异的笑容,就听王错转身回头对段干介沉声说道:“过几日朝会,你自会知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