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金泽顿时脸色大变,几乎是下一秒,他人就跑到了房门处,速度快得由衣都没看清他的身形。
从录音机里拿出那盘不知日野她们是从什么地方找出来的录音带,金泽纮人紧紧握住录音带的双手甚至在微微颤抖,他面沉如水,声音里第一次充满了严厉:“不准对任何人提起这盒磁带的事情。”
心直口快的天羽脱口而出:“诶?!为什么?”
话音刚落,她和日野就齐齐怔住了,因为这是她们两人第一次在金泽老师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
这样悲伤的表情。
金泽老师并没有回答,而是收好录音带离开了。
一路沉默着跟金泽纮人一起回到了办公室,由衣才忍不住问道:“那个……金泽老师,为什么,不再唱歌了呢?”
由衣一直到现在都还记得,学生时代的金泽纮人那么受花泽隆山青睐的原因。因为他是那一届最优秀的学生之一,主修歌剧和声乐,从音大毕业后做了一名歌剧演员,第一次登台演出就让他名声大噪,本该从此平步青云,却不知道为什么,某一天突然回到了日本,在自己的母校做了一名甚至只是普通科的音乐老师,而作为一个歌剧演员,本该视自己的嗓子如生命一般用心保护,但从欧洲回来的他却因为抽了太多的烟而让喉咙受到了极大的损害,无法再像从前一样演出。
可是现在医疗技术这么发达,想要治愈自己的喉咙并不是什么大问题。
所以由衣猜测是他自己,放弃了星光璀璨的未来。
“明明还是有可能的,是你自己,不愿意再登台演出吗?”
金泽纮人把录音带锁进抽屉里,还是没有说话。
“那金泽老师还真是厉害呢,居然真的能做到放下……我一直和钢琴纠缠了这么多年,都没能真正和它分开……”
“真的做到放下吗?”金泽纮人脸上流露出几分带着苦涩的笑意,低低地重复了一边由衣的话,然后说道,“你说得对,由衣。放弃了自己原本的寄托,却无法打开一扇新的门,这种感觉是非常痛苦的。”
由衣愣了愣,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其实我没有你说的那么洒脱,这几年里我也迷茫过,有时还会觉得后悔。特别是看到现在这么努力的你们,我也会唾骂当年的自己实在太软弱,可是……已经没有用了。”
“所以由衣,这么多年来,看到你无论怎样都没有真正地放弃钢琴……”金泽纮人走过来,摸了摸由衣的发顶,笑着说道,“其实……应该是我佩服你。”
话刚说完,金泽纮人就发现自己居然又在用“老师的口吻”说话了,他有些烦躁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习惯性地掏出一盒烟来。
刚从烟盒里取出一支烟,手腕就猛地被抓住了,他惊讶地抬起头,眼前的由衣微微皱着眉头,目光清冷,神色凝重。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表情这么严肃的由衣。
由衣回视着他,一字一顿地说道:“你都还没有试过,怎么就知道没用了?”
“既然觉得后悔,那就不要再抽烟了。”
“既然做不到真的放下,那就回去把它找回来。”
“它也一定正在某个岔路口,等着你去带它回家。”
“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金泽哥哥。”
由衣说完这句话,就弯了眼睛,对金泽纮人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鸭蛋黄一样的夕阳落下了山头,月森顶着深蓝色的夜幕回到了家中,一走进门,就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的滨井美沙。
他先是愣了一下,随后轻轻吸了一口气,才像是总算鼓起了勇气一样走到了母亲面前,说道:“那个……”
“之前您提起过的那场慈善音乐会,请让我参加吧。”
见他突然改变了主意,滨井美沙竟惊讶得一时说不出话来,好一会儿,她才放下了茶盏,说道:“是吗,你愿意参加。谢谢。”
“没什么,”月森低声回答道,“只是有人……希望听我拉小提琴而已。”
听他这么说,滨井美沙瞪大了眼睛,说道:“莲……”
月森却没有给她说下去的机会,对她鞠了一躬,说道:“拜托您了。”
不知是谁敲开了他的心门。
滨井美沙重新端起茶盏,唇边勾起了一抹浅浅的笑意。
而走进的房间的月森一下靠在墙壁上,抬手覆上自己的额头——
我也必须超越自己才行。
轻快活泼的旋律渐渐消弭,由衣伸手端过不知道什么时候放在一旁的牛奶凑到嘴边轻轻抿了一口,回想起今天自己对金泽纮人说的话,以及对自己说这句话的人,她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神色变得复杂了起来。
他在那边,有继续吹奏长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