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炎夏日,蝉鸣鸟鸣声不断,坐落山脚下的村庄里,时不时传来几声“旺旺”的狗叫声,围绕村庄的河对面田里,隐隐约约能看到很多小人儿在劳作,七月末,稻谷丰收的季节。
村头靠近山脚的一座农家院子里,干净的水泥地面上躺着一位不省人事的小女孩,旁边琳琅满目的菜园里,有块空地被围着,里面养着十几只鸭子,天气太热,水槽里的水已经被鸭子弄得浑浊不堪,导致鸭子无法饮水,于是嘎嘎嘎的叫唤个不停。
也许是鸭子太吵了,躺着的女孩眼皮动了动,挣扎了一会儿,终于勉强地睁开了眼,阳光太刺眼,她又缓缓地闭上了眼睛,抬手挡在了眼睛上。
“好吵…....!”
耳边传来鸭子不断地喊叫声,加上地面被太阳暴晒,顾音心烦得很,感觉自己都快熟了!心想大马路上怎么还有鸭子的声音,就算看热闹也不是这样看的啊,而且这会儿了医生还没有来吗?也不知道自己身上的那点血能不能等到医生的到来。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已经疼麻木了,这会儿只有额头在刺痛,身上其他地方都没啥感觉,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还是回光返照了。
“美女,能不能麻烦你拿把伞给我挡一挡,我觉得自己和烤肉的区别就在于撒点孜然了,这天真的……!!!”顾音边说边睁眼转头看向旁边,想让之前的美女司机帮个忙。
结果这么一转眼,看到对面熟悉的菜园,还有里面那棵在她读初中后被砍掉的桃树,以及妈妈还在时喜欢养的鸭子,顾音瞳孔一缩,双手一紧,直到肺部因为她忘记呼吸传来的窒息感,顾音这才惊醒了过来,她深吸一口气,撑着地面准备起来。
双手刚用力,顾音就感觉到地面有东西,低头一看,雪白的大米洒满了整个水泥地,顾音浑身一抖,急忙爬到水井边,低头看向井里。
水面倒映出一个梳着双马尾的女孩,因为额头受伤,血糊了一脸,导致看不清她的模样,还好这会儿血已经停止不流了,不过看着还挺惨烈的。
顾音挥了挥手,井面上的小女孩也挥了挥手,顾音眼睛一亮,顾不得去想自己怎么从32岁的年纪回到了12岁的年纪,急忙站起来往门外跑去。
结果因为流血过多,整个人晃悠了一下摔倒在门口。
看着眼前还是坑坑洼洼的泥土路面,她顾不得疼痛,起来回到院子里,把爸爸停在柚子树下的二八大杠推了出来,来不及去穿鞋子,就把右腿从横杠下钻进去,抓紧车把手,一用力,车子蹬了起来。
二八大杠太高了没办法很好的控制,加上摔过几次导致胆子变小,这车她小时候是不会骑的,但是现在她是从32岁的年纪回来,什么车都学过,这点已经不是问题了。
顾音一路蹬着车到村口的桥上,都没看到一个人影,心急得快要哭了起来,她已经提前醒了过来,不会和上辈子一样的,一定不会的!
现在是七月底,刚好是农忙的时候,无论男女老少,现在都是在田里忙活。
她和弟弟顾乐在家还是因为前两天弟弟发烧了,今天才刚好,家人担心,让她在家陪着,不然此时此刻她和弟弟也是在田里的。
“阿音!你在干嘛呢!那车太大了,你赶紧下来!等下摔了!”一道女声从桥下传来过来。
顾音急忙刹车,靠近桥边,等看到桥下的人儿时,眼眶一热,泪水就这么流了下来。
今天气温太高,大人们担心孩子受不了,于是顾画和哥哥顾书可以提前回家,路过河边看到田螺挺大的,两人就在岸边浅水区摸起螺蛳来。
顾画内急,躲在桥下的草丛里解决,刚处理完就看到堂妹骑着叔叔的单车过桥,吓得她赶紧出声阻止。
还没等她说教,就看到自家堂妹转过来的脸全都是血,对着自己泪眼汪汪,吓得她大吼:“哥!哥!阿音流血了!好多血!哥!”
顾书刚从水里摸螺上来,就听到妹妹的喊叫声,抬头往上看去,就看到堂妹正在桥上朝他挥手,那一脸血啊,吓得他眼前一花差点摔进水里。
来不及收拾刚摸起来的螺蛳,顾书赤着脚往那头快速跑去。
顾音抹了一下脸,朝着大她一岁的堂哥喊道:“哥!小弟被拍花子带走了!你去田里找大人,让他们去镇上卖米粉的那家,记住,一定要去他家里不要去摊上!我先骑车过去,一定要快啊!”说完不等他们上岸,用力蹬着车就走了。
听到顾音的话,顾书急忙停下,朝着顾画喊道:“阿画!你去镇上找阿奶!先去肉摊,再去菜摊!找不到就在粉摊那边等着!算了,你回家把爸的单车推过来!我去喊大人!”说完回头直接从河里游到对面,抄近路往自家田地快速跑去。
顾画也朝着家的方向跑,一边跑一边哭,担心顾乐又担心顾画。
回到家见大门没关,想来应该是阿音出去来不及。
顾画也不会骑车,推着过去又久,想到这她咬牙在侧边蹬几下,倒是比走路快了,但是路面不平,加上二八大杠太重,直接就摔了,她爬起来哇哇哇的大哭起来,顾不得摔破皮的膝盖,扶起单车刚要继续蹬,就看到一人从山脚那边走来。
4
“李三叔!李三叔!能帮我把车送到桥头那边吗?我弟弟被拍花子拍走了!我家人等着要车去找人!你能帮我骑过去吗?我不会骑车!”
李三叔,李家村的前书记李树根,目前的村书记是他侄子李大山,李根子逢人就笑,为人热心,小孩子还挺喜欢他的。
李三根把锄头放下,擦拭了额头的汗水叮嘱顾画:“那帮我把锄头和铲子拿回家,造孽啊,什么时候来了拍花子大山都不知道!回头我骂死他去!是骑到桥头那边是吧,我早上看到你家去那边收谷子!”
顾画赶紧点头:“是的,麻烦李三叔帮忙了!你骑快点啊!”
李三根点点头,腿一跨单车就快速的往前走了。
顾画心里着急,李三叔的家距离自家挺远的,想着先把他的锄头放在自家那里,等晚上让大人拿过去,于是她拿起锄头和铲子回到院子,放好之后再把院门锁好,快速的往桥头那里跑去。
另一边,刚把一袋谷子扛到路边的顾清朗,看到远处向这边狂奔而来的侄子,忙朝着那边大声问道:“阿书!你跑啥?慢点!小心摔咯!”
顾书跑得快喘不过气来了,话都说不出口,见到二叔在前面,连忙挥手让他快过来。
见到他的手势,顾清朗疑惑的跑过去:“咋了嘛这是?阿画呢?”
跑到近处才看到他裤子衣服都是湿的,脸色一变:“阿画是不是掉水里了!掉哪里!你快说!”说完要朝河那边跑。
顾书一把抱住他,快速摇头:“没,没有,呼!”深喘一口气,顾书快速说道:“阿弟被拍花子带走了!阿音去追了!她让我们去卖粉的人家里!要快!”说完放开手坐地下直喘气。
顾清朗眼前一黑,来不及问怎么就有拍花子了,也来不及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更来不及问阿音怎么一个人追了上去,朝着往镇上路的方向狂奔而去。
顾书也不耽误时间,继续往地里跑,去通知家里其他人。
顾清朗跑到路口,没看到什么人,只好用着双腿继续往镇上跑去,刚跑出村路到三岔路口,就看到村里开拖拉机的老村长上街回来了。
他急忙招手:“老村长!掉车头!我家阿乐被拍花子拍走了!快掉头!”
老村长一听,急忙在路口转头,不多问,等他上车坐稳,就快速朝街上赶去。
顾画放好李三叔的锄头跑到半路的时候,就看到前面一人一单车停靠在路边,她愣住了。
“李三叔,你怎么还在这?车子,车子没送到吗?”
李根子深吸一口烟,下巴朝着车点了点:“车链子掉了,放不上去,骑不了啊。”
顾画不可置信地过去扒拉了两下,结果刚动两下就顺了,她满脸疑惑看向李三叔:“可以了?”
李根子“嘿”了一声,起身推了两下车子,点点头:“你运气真好,我弄了半天都没有弄好,你一来就好了!可以了!走吧,我带你一起过去,你运气可真好!”
顾画看他这样,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心里着急也不敢指责,只好上车了。
另一头,忍住头上不适的顾音骑着二八大杠哼哧哼哧的赶了半个小时,终于看到了镇上房子的影子。
前世她是在下午四点左右被回到家的顾书给喊醒的,当时得知弟弟丢失时已经晚了。
她被奶奶送去医院,其他家人和村里人都是满村满镇的去找,最后报警了还是没有找到,只知道是个尼姑,大多数人觉得尼姑一般都是山里出来的,所以都跑山里去找了,压根不知道他们其实是有团伙的。
还是在顾乐丢失的第三天,卖粉的那家人从市里回来听说了这事后,晚饭的时候家长在饭桌上就这事告诫孩子,结果这家孩子说那天准备出门的时候忘记拿帽子,于是他独自返回,等拿好帽子锁好门准备走的时候,他有看到一个尼姑从隔壁屋前的车里面下来,当时还和他打了招呼,并伸手拿糖问他要吃不,他赶着去和父母回合,拿了糖就跑,后来也不知道那糖掉哪里去了,不知道是不是那个人,不过他有注意到,那尼姑伸手的时候尾指那里有一颗花生仔大的痦子。
这家人当晚就去派出所告诉了警察,警察来医院问顾音,顾音很确定是那个蒙晕了弟弟的尼姑,她掰那尼姑的手腕时有看到过那个痦子,不过打晕她的是一个男的,她只听到声音,没有看到人。
毕竟十二岁的农村孩子,她还整天上山下河爬树,力气大得很,如果那个男的没有过来,那个尼姑根本没法从她手里抢走弟弟,就是那一砖头下来直接放倒了她,原本那男的还想带她一起走,她恍惚间听到那女的说这死丫头是个烈性子,力气还大,这次货多,带了她怕路上出现意外,而且头上都是血,也怕她熬不住到时候处理麻烦,那男的就同意不带走她,之后她就晕了过去。
只可惜得到这个消息太晚,其他邻居说那辆车在当天晚上又收了一只公猪之后直接离开去外省了,那房子也退租了,说这边的猪都被收光了要到其他省份去看看,距离事发当天已经过去三天,人早就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听到这个消息之后,爸爸和妈妈第二天过来看她并交代了一些事之后直接去附近的省份找人,那是上辈子顾音最后一次看到爸妈,再次得到消息是两人在外省的一个乡下掉进河里抢救无效去世。
大伯和大伯母去接回来,结果路上车祸,大伯母当场没了,大伯父废了一条腿。
收到消息的爷爷奶奶也在一个月后郁结在心相续走了。
那一年,阴霾笼罩在顾家人头上,剩下的顾家四人,一个废了,三个还都是孩子,顾书肩负起照顾家里的责任,从此少年白头,家里再也没有出现过欢声笑语。
想到这里,顾音咬紧嘴唇,蹬着车子越发的用力。
这辈子不会了!她一定要家人平平安安!一个也不能少!一定要改变所有人的命运!即便自己寿命有恙也在所不惜!
今天是赶集日,镇上的人来来往往,顾音蹬着二八大杠在街口拐入住宅区,还没进巷子里就看到一辆白色的皮卡车,车四周都是铁栏围着,里面站着一只肥硕的老公猪。
要不是前世听说过公猪站的那一层隔板下面是空的,她就是经过也看不出来什么,还以为下面是装猪屎呢!
底下那一层装的就是被拐走的孩子!孩子都被喂了药,不会发出声音,而且四周都是铁皮,铁皮上落下了五个大锁,没钥匙根本打不开,车斗里除了猪屎往下掉的地方能流通空气之外,里面漆黑一片,一般这样的车子过高速,这个年代的收费站压根就看不出来什么,加上公猪是真的臭,很少有人靠近,所以上辈这些人就这么逃之夭夭,还是后来又发生了这样的事,加上严打,这样的皮卡车再也没能进来过。
巷子里没有人,自己还受伤,一个人过去说不定还没说话就被抓了,到时候别说救人,自己也得交代在那还打草惊蛇。
但是一想到弟弟,顾音就什么也管不了。
她把自行车停靠在路口,然后低着头慢慢的朝着皮卡车走去。
在距离车子三米远时,顾音没有再往前移动,而是靠在旁边巷子的凹陷处,等了大概五分钟这样,见车子那边没有什么动静后,她才继续靠着墙边慢慢往那边走过去。
经过了关闭的大门,在准备经过车头时,顾音屏住呼吸低下了头,生怕驾驶室里有人,也生怕他们认出自己来。
等她走过车子时,没有听到里面有动静,她举起手臂挡住了头上的伤口,装作挡太阳一样,装作不经意的往驾驶室那边望了一眼,一眼飘过,又立马收了回来。
顾音移动的脚步顿时就停了下来,刚刚那一眼,她能肯定里面没有任何人,小皮卡车驾驶室里面很简单,就两座,加上现在太阳那么大,挡风玻璃前面什么都没有,阳光直射进去,人很难在里面待得下去,而且这个时候,车里并没有空调,就连简单的电风扇都没有,显然,这些人应该是进屋子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