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婶婶辛苦。”冯依依把斗篷搁在一旁,看见几上的一碗软糯的山楂粥,上面飘着几颗枸杞。方才还冷清的心底,慢慢暖了起来。
看,有很多人在乎她的。
徐夫人拍拍双手,隔着小几坐在软塌另一端:“可得全喝了,熬了一早呢。”
冯依依点头,捏着调羹去搅碗里的粥,一阵酸甜的香气钻进鼻息间:“我去过祠堂。”
“应该的,”徐夫人接话,“夫妻本就是这样,难免会有些磕碰,总得说开不是?”
冯依依摇头,嘴角浅浅勾起:“没有,我觉得可能他并不愿意留在……冯家。”
后面的话很是小声,几乎听不出,连着嘴角那浅笑都是逞强。
徐夫人心里一沉,面上起了心疼。看着冯依依长大,就跟她的半个女儿一样,眼看着这样的话都能说出来,可见心里也是起了无力。
也是,从一开始,就是冯依依在等,娄诏不过偶尔顾看两眼:“别瞎寻思,你是在埋怨姑爷?”
冯依依想说话,可是胸口堵着,什么也说不出,连着眼里也涨涨的。
徐夫人绕过去,坐在冯依依身旁:“昨儿你晕着,又下大雪,是姑爷把你从五梅庵上背下山。”
女人嫁人就是一辈子,若是中途和离,那余生如何过?男人没什么,照样迎娶说媒;女人的名声则毁了,多少闲言碎语。
说到底,女子打生下来就背上了一份不公平。
徐夫人觉得那娄诏心中也未必就真没有冯依依。不然,那样一个傲性子的人,会答应亲事?如今的隔阂大抵也是因为入赘这件事儿。
“他背我?”冯依依并不知道这件事,醒来时就在自己的卧房。
这么说,最后见到的那盏灯火并不是幻觉,他去了?
徐夫人拍拍冯依依的肩膀,安抚道:“快把粥喝了,去床上躺会儿,这个家里何时用着你来操心?”
冯依依垂下眼帘:“我知道。”
徐夫人走了之后,冯依依躺去了床上,虽然知道后面娄诏去了五梅庵,可是心里的那个想法却没有就此消失,依旧觉得娄诏其实并不愿意入赘冯家。
。
晌午后,冯依依这里来了一个人探望,大房的堂姐冯寄翠。
婆子们端上茶点就退了下去,留着两个姑娘在屋里说话。
冯依依没想到冯寄翠会过来,刚下过雪,路上并不好走,从东城来一趟不容易。
“要是知道,昨日我就陪着你。”冯寄翠道。
冯依依摇头,淡勾嘴角:“我没事。”
冯寄翠点头,手里握着茶盏:“也不知怎么了,咱冯家今年这么多事。扶安城何时如此不安定,你也别全怪妹夫。”
“姐,你觉得他没错?”冯依依问。
冯寄翠未出阁,也不好妄议人家夫妻事:“事情解开就罢,你还想怎样?当初也是你看好他一表人物,家世好。”
“人物?”冯依依念着。
别人眼中恐怕都是这么认为吧?觉得她是喜欢娄诏的俊美模样,恋他的世家身份。可只有自己知道不是那样,她不是因为这些喜欢娄诏。
屋檐滴答着雪水,思绪飘回了两年前。
冯依依跟着冯宏达去城郊庄子。庄后有座荒山,冯依依便去攀爬。结果碰上落雨,她脚又崴了,又冷又怕,只能等在一个石洞中。
如此狼狈的时候,遇到了娄诏。
冯依依不知道娄诏为何会出现在那儿,撑着一把油纸伞立在雨中,眼望着前方一片荒草,听见动静,他看见了她。后来,他把她背下山,放在大路上,便离去了。
大抵娄诏是不记得这回事,因为当日冯依依为了方便扮成了一个小郎君。
冯寄翠见冯依依低着头不说话,以为是在生娄诏的气。
作为堂姐,也就又劝了两句:“你可别想什么和离断亲之类,冲动过了再后悔。瞧吴家的姐姐和离后,家里人看她跟仇人一样。”
“若他心中没有我呢?”冯依依问。
冯寄翠话语一噎,只能笑笑:“又瞎想,什么心里没有?祖母说,人在一起就是磕磕碰碰,女子嫁人就是一辈子。过日子罢了,你看我爹娘,整日里拌嘴,谁心里有谁?咬咬牙过去罢。”
到这时,冯寄翠莫名有点感同身受,她议亲不顺,冯依依嫁人了同样有麻烦。尽管受邹氏教导,心里偶尔刻薄,可说到底还是自家姐妹,连着血脉。
冯依依揉着袄边,指尖泛白,恰似她现在的心情,拧巴着无法顺开。她明白冯寄翠的一番话是好意,像大多数人一样,劝和不劝分。
也的确,很多女人都是这样,命好嫁个会心疼人的;命差的,就是咽下苦水,闭眼过一生。
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她不想。
母亲教过,夫妻是同心的,彼此连着彼此。
耳旁,冯寄翠有一句没一句的继续开解,冯依依却没听进去,她有自己的想法。
也许会很痛,但是娄诏心中无她的话,她会放手。不会因为一时的喜欢,造成一生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