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临觉得这画面既淳朴又温馨,也笑着讨了碗姜汤暖身子。
掌柜的王大娘忙碌着将病人们分门别类,江临说明来意,摸了把柜台上放着的木财神,自己提着礼物进到了启游所居的医馆后院。
谢龄立在院子里架着的一张巨大白宣旁边。回首见到江临,他弯起眼睛道:“江少丞。”
注意到架子后面闪过一个瘦削人影,江临看了看那纸上喷溅状的红痕,和白幕上红色假人的剪影,猜那人是在模拟不同的血液喷溅轨迹。他问:“是启先生的徒弟?”
江临想起自己以前认识的一位很爱做研究的法医学教授,不禁对一千年前就知道实践出真知的古人肃然起敬。
谢龄摸了摸眉心,颔首道:“启先生在书房等您。”
二人一起进了书房,江临将礼物安置在门边。明明才刚过完半米寿,启游却仿佛突然间虚弱了下来,起身还需要拐杖相助,江临连忙免了他的礼。
启游为江临把了脉,又简单地询问了几句,便开始为江临施针,以化去他颅内残存的瘀血。
谢龄也说起了他下午的调查结果。
他先拿出了江临画的那幅匕首道:“已经确认过了,形状基本吻合。昨日您见到的那个人也是左手持刀,不出意外的话,他就是知府被害案的凶手。”
银针入顶,江临闭着眼睛,将一切信息记录进脑海。
谢龄汇报案情道:“而对于陈知府丧命一案,江少丞您当时给出了几个筛选条件。凶手是细犬撵兔案的名录中,与陈知府有过任何交集、年龄从十八至三十五的青壮男子。暂未考虑身高七尺左右、惯用左手等条件的前提下,下官很快就锁定了一个目标——路平。”
启游看向江临,似是觉得他精准筛查的办案方法有些新奇。
谢龄继续道:“路平与陈知府籍贯皆是襄州兰滨,是位技艺不错的驯兽师。曾在许多年前与陈知府在酒坊大打出手,二人似乎积怨颇深。细犬撵兔案中,路平作为相关人员被罚了刺配,却半路逃走,下落不明。”
江临轻摇折扇,等着谢龄的但是。
“但是下官查阅了大理寺的案卷,说前年在城南明渠边发现的一具男尸是路平的。当时做判官的薛清并未收录详细的格目,只说尸体腐烂严重……下官便来向启游先生确认一遍死者的身份。”
毕竟他也难排除薛清为了交代逃犯的去向,随便指了个尸体顶替的可能性。
启游又落下三针,才道:“刚刚我与谢判官已经说过。那桩案子的死者脑部受创,在冰天雪地里度过了一个春节,走得十分凄惨。他的脸上印了从开封府发配永州的刺青,年龄和身形也都对得上,应是路平无疑,咳咳……”
案情似乎走向了死胡同,谢龄不安道:“下官放宽了筛查的条件,但那份名册中,与陈知府有实质交集的人却只有路平一个……”
江临气定神闲地问启游道:“那路平可有什么家人为其收殓?”
启游苦笑一声,说:“像他那样在外漂泊的人,又犯过案,哪里会有什么亲人?下官当时教人按照大理寺的惯例写了格目和讣告,但薛清说无人来领,便都存在我处,路平的尸体也被草草火化了。”
说着,启游还去书架处翻找了一番,拿出了他验尸时记录的草稿,其上有尸体正反两面的平剖图。
前额的钝器致命伤、长袍式的红色年装、背上的树状文身……
江临直着脖子看得仔细,正要说话,恰逢展昭推门而入。
展昭扶着刀柄,忧心道:“江少丞,在下没能在藏书楼里找到月华明珠的所在。”
江临诧异问道:“我所说的那个方位什么也没找到?”
“不,我们在那处的墙上找到了一个放得下明珠的暗格,但其内部却空空如也。”展昭蹙起眉,睫毛半垂道,“在下怀疑,是那个戴面具的歹人在侍卫赶到前偷走了明珠。”
两个案子同时收到不好的消息,谢龄攥了下衣摆,道:“我们已经可以确认,那个歹人与杀害陈知府的凶手应系同一人。但知府这边的案子唯一的嫌疑人却已确认身死……”
江临顶着满脑袋的针,抬眼看向展昭道:“展大哥,白玉堂知道我受伤了吗?”
展昭本觉得他的模样有些滑稽,却认真答道:“白玉堂昨日与在下一路追打至城西,而你被发现后一直由侍卫照顾,后来是文远侯亲自将你接走的。今日若都是正常活动的话,白玉堂应该看不出来江少丞受伤了。”
“不枉我这一日用了那么多次右手,便先向白玉堂借个力吧。”江临站起身,笑盈盈道,“既然咱们已经找到了月华明珠,就将守在藏书楼的侍卫们都撤了吧,也免得影响学生们读书。”
展昭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心中不免觉得有些好笑。
同样的招数再用一遍,白玉堂真的还会上当吗?
然而,等江临舒舒服服地做完针灸,推开自己破破烂烂的院门,便看见白玉堂坐在自家院中央的石磨上。
白玉堂手里拿着根细萝卜,正逗弄着江临家唯一的贵重财产小毛驴。见江临回来,白玉堂的笑容顿时消失,变成了满脸的不情愿,但他说出来的话却令江临十分舒心。
“我已经去藏书楼看过了,没想到你们真能取走月华明珠。五爷我是个守诺之人,跟你回去便是了。”